"回医院。"周予安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温言擦了擦嘴角,摇头,打字:【只是牙龈出血,期末考完再去】。
周予安盯着那抹刺目的红色,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强硬地抓住温言的手腕:"现在。"
温言却突然挣脱,向栈道另一端跑去。他的动作太突然,周予安愣了一秒才追上去。积雪让奔跑变得困难,温言没跑多远就被绊倒,跪在雪地里剧烈喘息。
周予安抓住他的肩膀:"你疯了?"
温言抬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抓着周予安的衣领,嘴唇颤抖着,竟然发出了声音:"不...要..."
周予安听温言说话——嘶哑的、破碎的,像被砂纸磨过的声音。
"不要...医院..."温言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周予安怀里。
周予安摸到他后背全是冷汗,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他脱下外套裹住温言,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公路方向。温言在他怀里轻得像片雪花,随时会融化。
"听着,"周予安的声音在风雪中异常清晰,"你要活着参加期末考。"
温言把脸埋在他颈窝,滚烫的呼吸拂过皮肤。周予安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衣领,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值班医生检查完温言的情况,皱着眉头开处方:"肺炎初期,心脏负荷加重。家长呢?"
"我是他监护人。"周予安面不改色地撒谎。
医生狐疑地看了眼两个浑身是雪的少年,最终没多问:"先去输液,明早做心脏彩超。"
病房里,温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连着透明的输液管。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像倒流的时钟。周予安坐在床边,看着温言苍白的脸——高烧让他看起来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为什么逃跑?"周予安问。
温言眨了眨眼,输液的那只手在床单上划拉:【害怕】。
"怕医院?"
温言摇头,继续写:【怕你像爸爸一样,把我丢在这里】。
周予安呼吸一滞。他想起温言的档案——父亲在家暴被捕前,曾把他遗弃在医院走廊整整三天。
"我不会。"周予安抓住温言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听见了吗?我不会。"
温言看着他发红的眼眶,轻轻点头。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眼皮渐渐沉重,却还强撑着不肯睡。周予安松开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睡吧,我在这儿。"
温言伸出小拇指,周予安勾住它,像在便利店时那样。这次温言没有立刻松开,而是用拇指在周予安的虎口轻轻按了一下——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手势,代表"约定"。
窗外,雪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一丝微光。周予安看着温言终于沉沉睡去,胸口涌起一种陌生的钝痛。他小心地触碰温言的眼睫毛,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期末考,"他低声说,"我们一起考。"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平稳地跳动着,像某种无声的回应。
第二天中午,温言的烧退了些。医生允许他下午出院,但要求一周后复查心脏。周予安办好手续回来,发现温言正坐在床边叠纸星星——用的是输液单的背面。
"明天能考试吗?"周予安问。
温言点点头,把叠好的星星放进周予安手心。星星很小,躺在掌心像一粒蓝色的雪。
周予安收起星星,从背包里掏出复习资料:"明天考语文和数学。"
温言微笑起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他指了指病房窗外——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碎片。
周予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突然说:"等考完..."
温言期待地看着他。
"带你去天文台,"周予安看向远处,"上次说好的,一起去看星星。"
温言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抓住周予安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约好了。"
周予安合拢手掌,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留住那个触感。窗外,融雪从屋檐滴落,声音清脆如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