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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与无声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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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心脏病发作后的第三天,周予安才被允许再次探望。他站在328病房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敲下去。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温言靠坐在床上,正在翻看那本《手语入门》,脸色仍然苍白得近乎透明,但至少比那天在天台倒下时要好得多。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

温言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放下书,拍了拍床边的位置,动作轻快得仿佛三天前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好点了吗?"周予安走进房间,声音比预想的还要干涩。他在床边坐下,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温言胸口连着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绿色线条看起来还算平稳。

温言点点头,伸手去够床头的素描本。他的动作牵动了输液管,周予安连忙帮他把本子和铅笔拿过来。

【吓到你了?】温言写道,字迹比平时潦草。

周予安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他记得温言倒下的样子,记得自己疯狂呼喊护士时的恐惧,记得在等待消息的那几个小时里,他手腕上已经愈合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以为你要死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颤抖。

温言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握住周予安的手腕——正是那些伤疤所在的位置。他的手指冰凉,却奇异地缓解了那种幻痛。周予安屏住呼吸,生怕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惊走这触碰。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温言写下这句话,然后指了指窗外。十一月的天空阴沉沉的,但还没有下雪。【我答应过要和你一起看初雪,记得吗?】

周予安当然记得。那是温言心脏病发作前一天,他们在天台上随口许下的约定。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众多"等你好起来我们就..."中的又一个美好幻想,从没想过温言会当真。

"你的身体..."

温言摇摇头,固执地写下:【约定就是约定。】然后他翻到素描本新的一页,画了一个简单的雪人,旁边站着两个火柴小人,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矮的那个小人头上画了个箭头,写着"温言",高的那个写着"予安"。

周予安看着这幅画,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他小心地接过铅笔,在雪人旁边加了一只小狗。

"这是我小时候养的狗,叫豆豆。"他说,"它最喜欢雪天了,会在雪地里打滚,弄得浑身都是雪。"

温言微笑着,又在画上加了几片雪花。然后他突然咳嗽起来,身体前倾,一只手按住胸口。周予安慌忙扶住他的肩膀,感受到掌下单薄的身体正在剧烈颤抖。

"要叫护士吗?"周予安急切地问。

温言摇摇头,做了个喝水的手势。周予安赶紧拿起床头的水杯,帮他喝了几口。咳嗽渐渐平息,但温言的呼吸仍然急促,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

"我们不该去天台的。"周予安自责地说,"都是我的错..."

温言用力摇头,在本子上快速写道:【不是你的错。我很开心。】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比躺在病房里开心多了。】

周予安想说些什么,但护士推门而入,手里拿着药盘。"探视时间结束了,温言该吃药休息了。"她说着,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周予安不情愿地站起来,温言却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在本子上写:【明天还来吗?】

"当然。"周予安承诺道,"我每天都来。"

温言笑了,做了个手势——右手握拳,拇指和小指伸出,在胸前画一个圈。"朋友"的意思。周予安回以同样的手势,然后被护士请出了房间。

走廊上,周予安靠着墙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护士给温言量血压、测体温的动静。当一切安静下来后,他才慢慢走回自己的病房。

那天晚上,周予安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雪地中,温言在不远处对他微笑。但当他试图走近时,雪突然变成了红色,温言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漫天血色的雪花中。周予安惊叫着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又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该死..."他低声咒骂,用纸巾擦掉血迹。自从认识温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自残的冲动了,但那个噩梦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部分——对失去的恐惧。

第二天早晨,周予安特意在早餐时多拿了一个苹果,藏在口袋里带给温言。当他来到328病房时,发现温言正在和一位中年女医生交谈——准确地说是女医生在说话,温言在点头或摇头。

"...血氧还是太低,我们需要调整用药。"女医生说着,在病历上记录着什么。她看到周予安站在门口,微微皱眉,"你是?"

"305床的周予安。"他回答,"我是温言的...朋友。"

女医生的表情柔和下来。"李医生。"她自我介绍道,"温言很少交朋友。"

温言对周予安做了个手势——右手五指并拢,指尖触碰嘴唇,然后向前伸出。"谢谢"的意思。周予安回以同样的手势,然后举起那个苹果。

李医生看了看手表:"我还有别的病人要查房。温言,记得按时吃药。"她离开时,周予安注意到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人怎么样?"周予安小声问,把苹果递给温言。

温言耸耸肩,在本子上写道:【比前一个好。至少不叫我"可怜的孩子"。】他接过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小口。

周予安看着他缓慢咀嚼的样子,突然问道:"你一直都是...不能说话的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对不起,我不该——"

温言摇摇头,放下苹果,在本子上慢慢写着:【不是天生的。六岁前我能说话。】

周予安屏住呼吸,等温言继续写下去。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温言的笔迹变得有些颤抖,【医生说这是心理性的,叫选择性缄默症。我的声带没问题,只是...不想说话了。】

"什么事?"周予安轻声问。

温言的手指紧紧攥住铅笔,指节发白。他盯着素描本看了很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擦掉眼泪,写下一句:【下次告诉你。今天教我画画好吗?】

周予安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也明白有些伤痛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他点点头,拿起铅笔:"我画得不好,但可以试试。"

那天他们没学新手语,而是画了一整本的简笔画。周予安画了他家附近的公园,温言画了医院天台看到的日落;周予安画了他初中时的教室,温言画了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然后又迅速用涂鸦盖住了。

"这是谁?"周予安好奇地问。

温言摇摇头,翻过这一页。周予安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接下来的日子,周予安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328病房。他早晨帮温言整理床铺,下午陪他看书或画画,傍晚则推着轮椅带温言在走廊上"散步"——这是护士允许的最远活动范围。温言教他更多手语,从简单的"饿"、"渴"、"疼",到更复杂的"梦"、"记忆"、"未来"。

周予安学得很快。一周后,他们已经可以用简单的手语交流,不需要总是依赖素描本了。这让护士们都很惊讶——周予安,那个曾经拒绝与任何人交流的抑郁症患者,现在正用双手"说话",而且说得越来越多。

"你今天气色不错。"一天早晨,护士给周予安量血压时说道,"比刚入院时好多了。"

周予安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它们正在慢慢褪色。"嗯。"他简短地回答,心思已经飞到了328病房。今天他要给温言一个惊喜——他偷偷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关于天文的画册,温言曾说过想看星星。

当他抱着画册来到温言病房时,却发现门关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周予安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温言?是我。"

没有回应,但哭声停止了。周予安试着推门,发现门没锁。温言背对着门坐在床上,肩膀微微颤抖。听到动静,他迅速擦了擦脸,但没有转身。

"怎么了?"周予安走到床边,看到温言脸上未干的泪痕,心脏猛地一紧。他笨拙地用手语问:【疼?】

温言摇摇头,指了指窗外。周予安这才注意到窗台上那盆小小的多肉植物不见了——那是温言病房里唯一的绿色生命,他每天都会细心地照料它。

"护士收走了?"周予安猜测道。

温言点点头,在本子上写道:【李医生说病房里不能放植物。可能引起感染。】

周予安在床边坐下,不知该如何安慰。温言突然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字:"家"。他的指尖冰凉,笔画轻得像羽毛拂过。

"你想家了?"周予安轻声问。

温言的眼神黯淡下来,摇了摇头。他又在周予安掌心写:"没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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