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会是哪边的人?”谢辞微咬着布条一头用力,含糊道。
季明麟带着剩下的刺客述职去了,除了几位皇子公主外的伤者都被骁骑营接手,谢辞微伤不重,接过药自己处理起来。
“唔,”白迟晨后背的伤有些重,医师正为他上药。
闻言,他一手搭在桌上站立的海东青头上,思索着回答:“说是嫁祸也没什么可能,前朝余孽难道还有竞争对手?”
浑身雪白的矛隼气得追着他手指啄了好几下。
“啧,气性真大。”白迟晨讪讪收回手。
“追云可是我们的功臣。”谢辞微勾了勾手指,“嘬嘬”两声,那鸟跟条狗似的凑上去蹭她。
白迟晨见状,有些艳羡又不平地嘟囔:“明明是我照顾它那么久……白眼鸟。”
追云正值壮年,让它跟伤员待一起也太委屈了,谢辞微挠了挠它的下巴,放它出去飞了。
“我都不知道你将它带进京了。”医师走后,四下一时无人,谢辞微压低了嗓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长大了好多。”
“其实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白迟晨摸了摸鼻子,“结果谁知道出了事,只好先让它去带信了。”
本来两人独处的时候是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结果先是遇见余清文,又遇见萧慕瑛几人,最后还撞上刺杀……
白迟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你的预感是真的。”他笑道,“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你真的觉得那是前朝余孽吗?”谢辞微目光放空,有一搭没一搭捋着袖口。
“……谁知道呢。本朝还不到百年,前两位还好,当今这位嘛……”白迟晨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谁知道呢。”
谢辞微沉默。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个爷爷的,气死老子了……”季明麟骂骂咧咧掀开帐帘进来,看见二人一愣,“还没走呢?”
“去去去。”他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屁大个伤就别占着伤兵营了。”
“还有,那外面的隼是你放的不?”季明麟看向白迟晨,“这里那么多大人物,你那鸟但凡啄伤个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记得看好了。”
谢辞微眨眨眼。
转瞬间,她和白迟晨就被季明麟一手提溜着一个放到了营帐外。
“季都统……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憨厚啊。”她感慨。
“意外地很圆滑嘛。”
白迟晨“唰”一声展开扇子:“能当上骁骑营一把手,哪会有真正的莽夫呢。”
“……”
谢辞微眯了眯眼。
“追云它……是不是在追着谁跑来着?”
“啊啊啊啊哪里来的破鸟!竟敢啄伤本皇子、嗷!”三皇子捂着头往前跑,乌泱泱一堆手下在后面追,嘴里喊着什么“殿下负剑”“来个人把鸟射下来”之类的。
白迟晨后退一步:“……那是你的鸟吧,我只是代养了几年而已。”
“别废话。”谢辞微转头就走,“下跪也好,去给我赎回来。”
*
“殿下。”身着银甲的女子单膝跪地,一脸惭愧地低下头,“有一队刺客人马绊住了我们,并不下狠手,只是拖延了时间。”
萧慕瑛闭着眼,太医院的医女正在帮她处理胳膊上的伤口。她一言不发,只敲着桌子沉思。
“好了,下去吧。”
布条一经缠好,萧慕瑛便开口。那医女收拾好药箱,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
由于要褪去大半衣衫的缘故,营帐里点了个小火盆,此时不住发出“噼啪”声。
“良袖。”
“在。”侍卫长抬头。
“你说,今日到底是不是前朝余孽呢?”萧慕瑛依旧没有睁开眼。
“或者说,都是前朝余孽吗?”
良袖迟疑道:“殿下可是有眉目了?”
“本宫想着,”萧慕瑛睁开了眼,“这种事情,本宫的姑母好似更清楚一点吧?”
“何不直接……开口问呢。”
“可是殿下……”
“——殿下!”
萧雅楠掀开帘子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良袖立马闭嘴。
“您猜我刚刚看见了什么!好大一只鸟啊,追在三皇子屁股后面跑呢!”她一脸兴奋,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了萧慕瑛旁边。
而后便是李肆望和薛仪,他俩一前一后也进来了。
“……或许,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明白,本宫好歹有个公主尊位。而且……”萧慕瑛闭了闭眼,指着萧雅楠道,“她便罢了,”
又指向了李肆望和薛仪:“你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别擅闯本宫居所!先通报一声不行吗!”
被她手指着的两个大男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最后进来的容栩迟疑着维持掀帘子的动作僵在门口。
“我与公主刎颈之交,这些小细节无伤大雅。”“哎呀殿下,别在意那么多啦,我们五个穿一条裤子长大……嗷!”
一盏汝瓷莲花纹茶杯光荣牺牲,薛仪脑门上添了好大一个包。
“还不进来,还要本宫请你?”萧慕瑛冲着容栩冷冷一笑。
他当机立断放下帘子一脚踏进门,
李肆望默默地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头有点幻痛。
“……哼。”萧慕瑛转头问萧雅楠,“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啊?哦。”萧雅楠回神,“我刚刚说,好大——一只鸟,追在三皇子屁股后面飞来着。”
“什么鸟?”
“好像是鹰吧?没看清楚。”她挠头。
“是隼啦。”李肆望幸灾乐祸地掏出块帕子让薛仪按在头上,闻言纠正道。
“好像是白将军养的?来时听见他正在向三皇子的手下要鸟。”
“哦,说起白将军。”容栩眨了眨眼,“这次多亏了他与谢都使,殿下,我们还是送些礼以示感谢吧?”
“既然他家养鸟,送点鸟笼子鸟食?”萧雅楠提议。
“那是隼!你见过哪家隼养笼子里的?”萧慕瑛敲了敲她的脑袋。
“我又没养过我哪知道嘛。”
“其实这提议不错哦。”李肆望与薛仪连连点头。
“你们……是根本没在动脑子想吧。”萧慕瑛捏紧了拳头,“……这件事,还是交给本宫来办算了。”
“殿下,其实我还存了点私房钱可以支援一下。”李肆望笑得腼腆。
“得了吧,你那几个子儿自己留着用吧。”萧慕瑛翻了个白眼。
“公主殿下。”
门口传来士兵通报:“陛下有请。”
*
月上中梢,船尾荡出涟漪。
琵琶声在寂静月色中响起,琴音未乱,却平白扰人心绪。
“殿下。”
玉遥双膝跪地,头抵着手行了个大礼,嗓音艰涩道:“还请殿下恕罪。”
被她称为殿下的那人靠在坐在窗台上,靠着窗框调试手中的琴弦。
一阵玎玲铮镪的声音过后,雌雄莫辨的嗓音带了点笑意:“何罪?年轻人有心气是好事,何况……结果倒也不错,不是吗?”
玉遥有些疑惑地抬头。
“你看这琵琶。”粉裳覆面人轻轻拨弄琴弦,“总要时时紧紧弦,才不会走音。”
“做事也是一样。要时常提醒着他们,还有我们的存在啊……”
月色凉如水,描摹出她高挑的身段,映在地面上,与玉遥所跪之地不过数指之隔。
“好了,来说说吧,你得到的消息。”
玉遥思索着开口:“太子身边最近风头正胜一个叫谢辞微的姑娘,就是她打败了……百绪,还有大公主,她并没有表面那么游离于权力之外,她身边四人,除了那个肩不能挑的容小公爷,其他都是练武的好苗子。”
“那个李肆望,他的轻功极好,有些像华山曹家的梯云纵。”
“谢辞微……”凌霄对什么李肆望曹肆望的毫不在意,只是口中咬着这几个字,蓦地轻笑一声。
“啊,是谢家人啊,真是许久不见了。”
语罢,她叹息着摇摇头:“不过,算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