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扯皮,就听门被“砰”地一声踹开,那嫖客不知何时折返,上来就是一顿拳脚交加,沈满仓被打得哎哟叫唤,捂着脑袋缩在墙角。
刚诓来的银钱自然被抢了回去,那嫖客似是怕多事,最后掰着他的头,往他嘴里塞了一物,才骂骂咧咧走了。
沈满仓“呸”一口吐出,见是一块濡湿的破布便没在意,起身也要跑。
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他一个机灵,抱着脑袋重新往墙角一蹲,疯狂求饶道:“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求爷饶了小的吧!”
“你说要怎么饶了你?”
来人嗓音清润,却莫名透着一股寒意。
听声儿不对,沈满仓疑惑抬头,就见萧漓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把三寸余长的匕首,薄刃在他脸上闪过雪亮的光。
明明穿着朴素,棉衣的袖口还打着补丁,那张脸却寒浸浸的,叫人莫名心惊胆颤。
他对萧漓一直是有些惧怕在身上的。
因为两年前在他第一次去找这个外来户麻烦的时候,萧漓就用这把匕首割破过他的手掌。
后来因为父母被官府抓走一事他又去过一次,在萧漓轻飘飘的警告声中灰溜溜跑了,连院门都没敢进。
昨日也是挑的他不在的时间去闹事,想着陆石为人软弱,稍加威逼就会让步,怎知那厮也开始发狠……
沈满仓心中叫苦不迭,心想自己是不是撞了邪。
他环顾四周,那婆娘老早就溜了,于是也想站起来就跑,怎知腿一动,一股僵麻的感觉随之传遍全身——
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他惊恐地瞪大眼,同样僵直的舌头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看着萧漓一步步走近,在他面前蹲下。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来招惹我的人。”
他挑起沈满仓吐在地上的那块破布,用火折子点燃,看着它燃烧殆尽,语气轻柔得仿佛是在叙家常。
沈满仓想摇头却做不到,急得呜呜直叫。
他没惹那个瞎子小孩啊。
难道是陆石?
可他不是死皮赖脸求着跟着你回家的吗,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那日的火炭也是你往他身上泼的吧?”
此话一出,沈满仓的心往下一坠,直直沉到谷底。
坏了,还真是为着陆石那贱骨头来报复的。
沈满仓眼珠疯狂转动,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薄刃在自己腕下划过一刀,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萧漓又在他脖颈上比划了一下,末了遗憾地道:“罢了。”
罪不至死。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满仓被吓得苍白的脸,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溪流汩汩流出,一股骚臭味在屋内蔓延开。
萧漓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半柱香后,沈满仓捂着不再流血的手腕从屋里跌出,逃命似的奔回了家。
任钱金莲再怎么问都不敢开口。
*
搬家是一件累人的活计。
陆石和萧小宝却一个比一个有干劲,吭哧吭哧直往新家运东西。
“木板床不要了,劈了当柴烧。”
“水缸放着,我来挪。”
“把你阿父的砚台抱到这边来,放书房,等得空了我再打个大书桌——”
新家宽敞明亮,有一间正屋、两间厢房、一间书房、一间灶房,呈四合之状,连廊首尾相接,即便下雨天也不用担心淋湿。
院中更是开阔,均以青砖铺面,天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即便是阴雨天也不会叫人觉得压抑。
陆石牵着小宝的手,一步一步丈量着新家。
“这是什么?”
“是一株野生的葡萄藤,我在山里看到就把它挖回来种在了这里,等明年夏天就有葡萄吃了。”
“葡萄是什么,好吃吗?”
“一种圆圆的果子,有点酸有点甜。”
“好耶!”
……
萧漓回来时,堂屋里正烧着高高的篝火,陆石正和萧小宝扒拉着炭灰里的烤鸡蛋,被烫得直捏耳朵。
“终于回来了,快来烤火。”
陆石拉他进屋,将忍着烫剥好的烤鸡蛋塞进他手里,又去灶房打热水给他泡泡手脚,唯恐他也生了冻疮。
萧小宝挤过来亲昵地偎着他,小嗓子软软甜甜地邀功。
“阿爹今日带我熟悉了新家哦,我只用一会儿就记住了!”
指尖传来微微烫意,烤好的鸡蛋圆圆胖胖地躺在他手心。萧漓垂眸,再抬眼时那携风而来的寒意已尽数散尽,唯余一泓清澈湖水漾在眼里,被火光映得微微发亮。
他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轻声问道:“你叫他什么?”
萧小宝直起上身,冲门外喊得尤为大声。
“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