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钦面上一窘,村里汉子嘴上没个把门,再加上陆石寡夫郎再嫁的身份,没得让人嚼舌根。
居然还叫主家听见了。
这要传出去以后他还怎么接活?
他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那几个多嘴的,随即道:“成,叔明白,过几日盖瓦不叫他们来了。”
萧漓这才笑了笑,语气温和:“您受累了。”
灶里生着火,陆石正在炒菜,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头也不回地道:“德钦叔跟你聊得可真久,他说什么了?”
热气氤氲,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萧漓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忐忑。
于是他笑道:“他夸你勤俭能干,是天下第一等好的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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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另一头,沈满仓站蹲在自家院门口,看着那些汉子一个个领了工钱喜气洋洋往回走的样子,眼红得快要冒出火来。
以往他都是跟着沈德钦到处做工的,但前些时日他泼了陆石一盆子火炭,因此这次并没有人叫他。
现下正是农闲时分,村里闲汉多得很,都争着抢着去做工挣钱,唯恐被落下。
沈德钦不带他,他就只能干瞪眼看着。
“吃饭了,还要人喂嘴里啊?也不想想有没有那个少爷的命!”
钱金莲敲了敲锅铲朝他喊道,满嘴的尖酸刻薄。
沈满仓丧眉搭眼地往屋里走,就听钱金莲一直在碎碎念,骂着小杂碎之类的字眼,他烦透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摔。
“成天就知道骂骂骂,有本事你掀了他家去!”
钱金莲喋喋不休的嘴倏地闭上,被肉挤得浮肿的眼眶里渐渐聚集起泪花,粗声道:“你们父子俩一个赌一个懒,老娘再有本事也兜不住,现下家里没了进账,都喝西北风去吧!”
她把锅铲往桌上重重一搁,到底不敢跟儿子对着干,独自坐门槛上生闷气去了。
沈满仓望着桌上仅有的一锅清得可见人影的大豆粥,这才想起自从陆石离开后,家里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进项了,沈有志那个赌鬼现在还在外面鬼混……
再这么下去连大豆粥都没得喝。
他烦躁地叹气,就听钱金莲坐在门槛上那张嘴还没停,数落完这个数落那个,没完没了。
“那贱皮子铁定藏了钱,否则哪来的钱盖大房子,早些年你爹那死鬼弟弟还给他买过银发簪,我可偷偷瞧见了……还有那俩老货临死前我亲眼见着给他塞银手镯,家底都给他掏空了……”
沈满仓:“别这么说我爷奶——”
钱金莲却不听,继续边哭边念叨:“偏心眼还不让说了,我嫁给你爹这么多年,连买盒头油都要被数落,可瞧瞧他那早死鬼老弟,要什么有什么,那纸多贵啊,一摞一摞地往家里买,谁掏的钱,啊?还不是咱们供出来的——”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将这些年的委屈尽数往外倒。
“难不成就他一个沈卫青会读书,咱们家的男人就活该是个泥腿子?”
“他是咱们一家子人供出来的,现下人死了,供他的钱就该还给我们。”
“凭什么便宜那扫把星和病痨鬼——”
她嗓音嘶哑难听,说的话一字一句敲击着沈满仓的耳膜,激起了他那本就不怎么正当的心思。
“娘说得是。”
他攥紧拳头,眼中赤红一片:“既然是我家的钱,那就该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