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阴凉处,秋英递给秋蝉一碗水,拿起一个菜包子尝了尝,夸赞味道不错。
杜月婵端着碗,微微一笑,脸有些红。
秋英看着手中菜包,忽然指着地上几个篮子道:“这些也是别的姑娘送的,都是打听阿河兄弟的亲事的。”
曲河听得一顿,头低了下去。
一旁的少年眼睫一颤,扭头瞥了一眼那些篮子,面无表情。
秋英闲聊般道:“不过阿河兄弟是修仙之人,哪能随便婚配,就算要娶,也要娶个仙女似的仙姑啊。”
曲河听得满面涨红,方志浑然不觉,拍着他肩膀打趣道:“是啊,阿河兄弟想来见了不少美貌仙姑了,说不定心里早就住了一位气质脱俗的仙子了。”
曲河头埋得更低,心中想到的,只有一道风雪中飘渺孤傲的身影。
一时怔怔然,有些失神。
这世间,还有谁能比得过那人的风华。
杜月蛾端着碗愣住,听懂了她的意思,一时神情不受控地流露出失望之色。
偷偷看了一眼那自顾自低头喝水的青年,忽然想到那飞到自己院子的蝴蝶纸鸢。
那日青年并非是专门来救她,只是凑巧撞见而已。他来找的是他的蝴蝶,而不是她这只蛾子。
她以为自己他手中无线的纸鸢,却是连一厢情愿扑火自灭的资格都没有。
放下喝了一半的水,怅然若失地离开了。
秋英看着杜月蛾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她倒也不是故意打击杜月蛾,同为女子,自然晓得她一个寡妇有颇多难处。只是这阿河兄弟不是普通乡野村夫,别说是说媒拉纤,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这番话只是想让她断了那些不切实的念想,踏踏实实找个再好人嫁了好好过日子,省的被痴念折磨。
日坠西山,青山涂金,苍茫暮色笼罩。
几人自地里一起回去,弯曲小道,凉风袭来,土尘微扬。
用罢晚饭,夜幕降临,其余人各归屋歇息。鸡群安静下来,缩在木架上挤在一起。曲河站在院中,仰头看天。
星子透亮闪烁,晚风携着些许暖意,过处树影婆娑,馥郁花香四溢。
一切都与苍凉寒冷的玉遥峰大为不同。
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想。
这样的平稳的日子是不是哪一天就会突然结束了。
像多年前一样,会有一道纯净的雪色流光划破夜空而来,在静谧的夜里,如在梦中般,那飘渺淡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带他离开。
又与多年前不一样,上一次,是为救他。
这一次,是……
师尊,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师尊,你什么时候来杀我?
不知站了多久,转身回屋。
烛光透窗而出,少年未睡,坐在床边似是等他,白洁莹润的面容映着暖光。
自上次纸鸢之事后,曲河在床上只是打坐,未再躺下入睡,避免了与少年接触的可能,因而没再出现两人拥着醒来的尴尬景象。
映莲没再有其他逾越的行为,他却总感觉隐隐有些不妥,只好以这种方式回避。
他冲少年微微颔首,脱鞋上床,盘腿合眼,照常打坐。
然而只过了一会儿,他便受不了般眉头微蹙,无奈睁开了眼。
少年的目光太强烈了。
烛光暖照,充盈半室。少年目光灼灼,眸瞳黑润,微微倾了身子,近乎执拗地直直盯着他,好似要透过他的表皮看进他的内心。
“映莲,还不睡吗?”
曲河语气温和又无奈。
少年不语。
“你这样看着我,我都没办法专心修炼了。”
少年显然有话要问他,却并不主动问出口,而是用这种方式,别扭的很。
曲河笑了笑,静静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年纪总让他想起施明言的缘故,他总是不知不觉多出几分耐心。
那个温和有礼的皇子总是善解人意,眼前的少年却沉默别扭。
“你在想谁?”
少年突然发问,语气平静,却无端气势迫人。
曲河一愣,笑意凝滞。
“你的心不静,你在想什么?”
少年抬手,覆在了他的心口处,掌心温热。隔着衣料,似乎摸到一道长长的微微隆起的疤痕。
被触摸处传来异样的感觉,曲河身子一震,下意识地就要推开眼前人。
少年却抓住了他的手,力道强劲,紧紧盯着他,追问:“那么多姑娘打听你的亲事,她们都喜欢你,你喜欢哪一个?”
曲河挣扎反抗,却被他推到压在床上,双腕压在两侧。
“是哪一个?那个叫杜月蝉的女子?”
曲河神情不解,有些慌乱地摇头,“映莲,你在做什么?”
少年咄咄逼人,逼近了,声音低沉:“你要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