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时练习剑法,每日都不知要练多少次,又岂会怕苦。
春阳渐盛,即使头上戴着曲不凡给的草帽,曲河的脸仍旧晒得发红流汗。
麻六儿砸吧了一下嘴,故作惋惜状,“瞧你连地都不会锄,别的仙长都风风光光地在天上飞来飞去,你是不是在仙门里偷懒不好好学啊,没学到什么高深的本领,如今只能跟我们一起种地,这就是下场。”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曲河握着锄头的手一下子绷紧了。
见青年脸色难看,麻六儿也不敢再多说。好歹还忌惮对方,他本就只是来奚落两句,如今目的达到也不多呆,讥笑一声,转身离开。
可到底没做什么,外人不知他俩的过节,只是看到麻六儿笑着与总是带着几分阴郁气息的内敛青年搭话,青年仍旧不易亲近的面无表情,甚至脸色更差了,越发不敢再靠近少年。
曲河也不会因这几句习以为常的嘲笑话语就暴起伤人。
只是就算听惯了嘲讽,也不代表他不会痛。几句话正好戳中了心中隐秘的痛点,曲河呆呆看着手中的锄头、摇晃的草叶、黄褐的土地、赤裸的脚上的泥巴,久久未动 。
是啊,他的确资质平庸,性子愚钝,所以才比不上同门弟子。
如今沦为今天这地步,都是他自找的。身为戴罪之身,只好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他只是因为自己那独特的机缘身份才入了荆门山宗,根骨不佳,却非要觉得凭努力就能追上其他人,甚至不择手段。
他就像是在地里的野草,混在农苗里,好像乍一看,没什么区别。
可是就是不一样,再如何努力地想要生长,也终究是个错误,是无用的东西,鸠占鹊巢,害了精心培养的农苗,就是要被除掉。
曲河俯身伸手,将一株野草连根拔起。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它的叶上,是予它的最后一丝怜悯。
临近午时,金乌高挂,晒得人浑身滚烫。农人陆续扛着锄头躲到绿荫下,歇息用饭。
秋英早就送了午饭来,站在一株老树浓荫下等待。
方志最先冲到树下,接过秋英递过的碗大口喝水。
曲河慢慢走在最后,低着头,整个人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无生气。
走到地头,眼前一道月白身影挡在眼前,衣衫洁净不染。
即使每日风吹日晒,下地劳作,对方仍旧清清爽爽,肌肤白皙如玉如雪,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农人中鹤立鸡群,不像个农人,更像闲情逸致,出来游玩的小公子。
连带看到他的人,都感觉好似清凉了不少。
缓缓抬头,对上的是一副隐藏在发丝后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关切双眸。
就是这双眼睛,即使被遮住也能隐约窥见那形状有多么漂亮。
即使直觉少年身份有疑,他也从未怀疑过对方有什么恶意。
只因那双眼睛看他时,那神情是多么的真挚。
“你……”
少年话音未落,一旁等待许久的妇人凑上前来,关心问道:“曲兄弟,瞧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中暑了?”
曲河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人,欲言又止。
对方正是那日被麻六儿纠缠的杜月蛾。
杜月蛾二十出头,嫁来没几年就成了寡妇。她相貌出众,年轻又有着寻常少女没有的风韵,甚是引人注目。
或许是因为出手相助,想要报答,她对曲河甚是殷勤,遇见了就热情打招呼,也常送些自己做的点心之类,不过都被婉拒了。
曲河是个内敛的性子,对于她的热络总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算他无甚回应,她仍是如常,甚至专门在地边等待,笑盈盈与他说上两句话,也心满意足。
麻六儿见了几次恨得咬牙切齿,今日这才来皮笑肉不笑地嘲讽,发泄心中怨气。
“曲兄弟,这是我亲自做的菜包子,你不嫌弃,就拿去尝尝。”
说罢,就要将手中篮子递到曲河手上。
然而还未挨近,一道月白身影便无声无息挡在了眼前,阻隔两人继续靠近。
少年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却让人心里发寒,不敢再接近。
杜月蛾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隐隐有些呼吸不畅,身子瑟缩,有些害怕这个俊秀的少年。
这时秋英缓缓走了过来,看着气氛尴尬的三人,笑道:“月蛾,地里忙完了?”
杜月蛾忙提起手中篮子,有些扭捏笑道:“是啊,这不闲下来,我来送几个自己做的菜包子,曲兄弟帮了我,却一直没什么能报答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么热的天,跟我们一起去树下歇歇吧。”秋英热情邀约。
杜月蛾低头一笑,点了点头,四人一道往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