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雾初开,扶桑日影穿廊入,俄顷华庭焕彩。
昨夜刺客尸骨未寒,今日便要入宫应对豺狼虎豹。
苏清如彻夜未眠,此刻身披锦绣华服,头戴凤冠,其上的明珠,于熹微晨光中闪烁。
她只觉此刻头上繁重无比,很不自在,手扶额,强忍想要将头上凤冠卸下来的冲动。
高长泽立于廊下,偏头笑看:“王妃,昨晚睡的可安好?”
安好?!
昨夜高长泽杀完刺客就走,那具尸体就摆在床前,还未瞑目,血淌出地,腥味弥漫整夜,叫她如何能安睡?
“托殿下的福,妾身彻夜未眠。”
她笑容凝滞,恨不得立刻拔下头上的珠钗,刺向高长泽。
“王妃,以后这样的夜晚,还有很多……”
高长泽凑到她耳边低语,得意欣赏她面上的表情。
……
入宫途中,辚辚马车缓行于御道,车轮与青石碰撞,声声脆响。
车声渐止,二人所乘的马车,停驻在宫门前。车帘轻挑,两人相继迈出车厢,弃车步行。
入目之处,皇宫城墙高耸,宫殿连绵不绝,威严之感扑面而来。
踏入大殿,金砖铺地,启仁帝高坐龙椅之上,万皇后端庄于侧,薛太后目光深邃如渊,扫过二人。
高长泽与苏清如跪地行礼,山呼万岁。
礼毕,启仁帝开口:“起来吧,新婚燕尔,可还顺遂?”
高长泽恭敬回道:“多谢父皇关心,一切尚好。”苏清如亦垂首应和。
此刻,万皇后的轻笑,在大殿中悠悠漾开:
“听闻昨夜翰王府遭刺客侵扰,这大婚之日,怎生如此不太平?长泽,你可有何解释?”
高长泽面上镇定自若:“母后,不过是些小贼,妄图惊扰儿臣与王妃,已被儿臣拿下,正交由刑部严查。”
薛太后眉间无笑,神情冷峻,插话道:“严查自是应当,只是这京城安保森严,刺客怎会轻易潜入王府?莫不是你在外结下什么仇家,连累皇家颜面。”
高长泽正欲开口,殿外通传:“二皇子到 ——”
只见二皇子高长轩大步走进,跪地请安后,起身笑道:“父皇,儿臣听闻五弟昨夜遇刺,特来探望。”
言及此处,他的目光掠过高长泽与苏清如,右侧袖中隐有轮廓:
“听闻刺客身上,搜出五弟与边境钱庄来往的密信?”
苏清如拳头紧握,这钱庄,乃是她前世苦心创下的。
彼时边陲商贸阻塞,货币兑换不便,她便立下此庄,专为两国百姓、商旅提供兑换之便 ,借此促进双边贸易,消弭干戈,保边疆安宁。
如今这钱庄竟被有心之人窥伺,妄图借此挑起事端,实在是令人切齿痛恨!
启仁帝面露不悦,怒喝道:“翰王,你作何解释?”
高长泽方欲启唇,苏清如已然捷足先登,开口说道:“父皇容禀。”
她忽而跪地,袖中机关鸟振翅而出,叼住二皇子的手臂。
高长轩抖动衣袖,将机关鸟甩开,藏于袖中的书信就此落地。
苏清如眼疾手快,捡起那封信函,递到御前。
“儿臣斗胆,请父皇观此物。”
启仁帝点头应允。
高长轩伸手想要夺回那封信,却扑了个空,险些倒地。
这封信上记曰:“寅时三刻,焚毁刑部证物。”
启仁帝拍案而起:“逆子!你还有何话说!”
二皇子面色惨白,苏清如却话锋陡转:“此信笔迹与二哥截然不同,分明是有人栽赃!”
高长泽趁此时撕开衣领,肩头的绷带渗满血:“昨夜刺客所用短刀……似乎刻镂北狄图腾……”
苏清如撇了眼他肩上的伤,这戏演的真拙劣。昨夜他并未被刺客伤到分毫,这肩上的刀伤,无疑是他自己割的。
她看着高长泽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不禁好笑。
奈何自己如今与高长泽已是患难夫妻,不得不陪他演下去。
苏清如屈膝下拜:“父皇,臣妾斗胆请命,只需一日,一日之内便能查清。”
此言刚出,满座皆惊。
“查!”启仁帝震怒,“给朕掘地三尺!”
她谢恩起身,与高长泽共同退出大殿。
……
归往王府途中的马车内,
高长泽攥住她手腕:“王妃这般聪慧……也不怕二皇兄那封密信上栽赃的是本王的名字。”
“若殿下真与边境钱庄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将殿下绳之以国法,我也算是护两国和平,岂不快哉?”
苏清如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无丝毫畏惧,让高长泽的怒气直接蹭到了头上。
“若本王真有,你也得殉葬!”
苏清如的手被高长泽攥的生疼,但她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这般急于否认钱庄与你无关?若是真有证据,我要殉的,也是殉国!届时,殿下失去皇子的尊位,要葬入的,也非皇陵!何来殉葬一说?”
她嘴角稍扬,带出笑意,自己岂会与高长泽同流合污?
“哼……”高长泽甩开她的手,苏清如揉着被攥出红印的手腕。
“王妃深明家国大义,倒显得本王真是那奸佞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