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芦镇的晨光里浮动着炊烟与荷香,沐云初蹲在老丈的竹篱前编艾草香囊,指尖缠绕着翠绿的丝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抬头望去,见萧霁清骑着匹枣红马穿过石板路,腰间新配的双鱼玉佩在阳光下晃出细碎银光。
“阿清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沐云初站起身,衣摆沾着几片艾草叶。萧霁清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糖糕,还带着温热的温度:“路过市集见你盯着糖画摊子瞧,便买了桂花味的。”
沐云初耳尖发烫,想起昨夜在莲塘木舟上,自己确实指着漫天星河说过“糖画比星星还甜”。他接过糖糕咬了一口,糯米的软糯混着桂花蜜在舌尖化开,忽然瞥见萧霁清袖口露出的信纸边缘:“这是......太子的密信?”
萧霁清挑眉,将信纸展开:“昨夜林青崖传来消息,北疆守军发现有人私运火药,带队的人袖口绣着莲花纹样。”沐云初闻言攥紧香囊,想起王尚书党羽腰间的玉莲佩,指尖不由得摩挲着艾草梗:“看来‘夜鸦’余孽仍在,他们是想借北疆之乱,再次动摇新皇根基。”
两人正说着,忽闻镇口传来喧哗。只见几个猎户抬着副担架冲进医馆,担架上的汉子胸口插着支箭,箭羽上染着黑血——正是“夜鸦”惯用的淬毒暗器。沐云初快步跟上,替汉子诊脉时,闻到伤口渗出的血水里混着熟悉的药味。
“是乌头毒,却加了薄荷掩盖气味。”他拧开随身药瓶,倒出颗解毒丸塞进汉子口中,“阿清,去镇上的药铺看看,是否有人近期买过大量乌头和薄荷。”萧霁清点头,临走前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在他耳后轻轻一蹭:“小心些,我很快回来。”
日过三竿,萧霁清返回医馆时,正见沐云初坐在门槛上擦汗,面前摆着刚碾好的草药。少年抬头,见他袖中鼓鼓囊囊,不禁挑眉:“又买了什么?”萧霁清笑着掏出个纸包,里面是串用细竹篾穿起的莲蓬,颗颗莲子饱满如玉:“看你方才替病人施针时咽口水,便知道你想吃了。”
沐云初耳尖通红,伸手抢过莲蓬,却在剥开莲子时,发现每颗莲子芯都被细心剔除了。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说“莲心太苦,我的阿初该吃甜的”,此刻鼻尖便泛起酸意,却被萧霁清轻轻揉了揉头:“药铺老板说,三日前有个戴斗笠的人买了乌头,付账时用的是碎银,上面铸着‘晋’字。”
“晋州?那是王尚书的老家。”沐云初攥紧莲子,忽然想起密道里的账本,上面曾记着“晋州铁矿”字样,“难道他们想在北疆用火药炸开矿脉,制造天灾假象?”萧霁清眸色一沉,伸手替他拂去衣襟上的草屑:“明日我便带林青崖去北疆探查,阿初留在这里......”
“我要和你一起去。”沐云初抬头,目光坚定如莲塘晨露,“我的药箱能救人,也能辨毒。况且......”他忽然握住对方指尖,“我不想再隔着千里担心你是否平安。”萧霁清望着他眼中的执着,忽然轻笑,用指节刮了刮他鼻尖:“好,那便带足药材,明日一早出发。”
是夜,莲塘边的小木屋里,沐云初借着油灯整理药箱,忽闻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刚要吹灭油灯,却见萧霁清推门而入,怀里抱着捆油纸:“路过市集时见的,觉得阿初会喜欢。”
展开油纸,竟是幅《莲塘夜钓图》,墨色荷叶间点缀着流萤,渔翁坐在船头执竿,水面倒映着漫天星斗。沐云初指尖抚过画中渔翁的斗笠,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失踪的《寒江独钓图》,眼底便漫上暖意:“阿清在哪儿买的?”
“是位瞎眼老画师的手笔。”萧霁清替他将画卷收好,“他说画里的流萤是用磷粉调的墨,夜里会发光。”说着,他将画卷挂在墙上,转身时看见沐云初正在往药箱里塞蜜饯罐子,不禁低笑出声:“阿初这是要去行医,还是去春游?”
“自然是行医。”少年梗着脖子将罐子塞进最深处,“但......但路上若是饿了......”萧霁清笑着摇头,伸手将人拉进怀里,下巴抵着他发顶:“知道了,我的小医仙。明日路上若看见卖糖画的,定给你买最大的蝴蝶纹样。”
次日破晓,两人骑马离开青芦镇。沐云初望着身后渐远的莲塘,忽然想起老丈送他们的 ——两株并蒂莲的藕种,此刻正裹在棉布里躺在他的药箱底。萧霁清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伸手替他拢了拢披风:“等北疆事了,我们便回来种藕,待来年花开,定比今年的还美。”
三日后,北疆重镇“铁门关”。萧霁清扮成商队护卫,沐云初则身着青衫,背着药箱扮作游医。两人混在人流中入关时,沐云初嗅到空气中隐约的硫磺味,目光不由得落在城门口检查货物的士兵身上——他们袖口皆绣着莲花纹样,与王尚书党羽如出一辙。
“阿清,看那些士兵。”少年低声道,指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对方衣袖。萧霁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微缩——那些士兵腰间挂着的水壶,竟是用北疆特有的白桦木制成,而三年前被劫的药材,正是用这种木盒封装。
“林青崖说,北疆守将李将军曾是王尚书门生。”萧霁清压低声音,随人流拐进巷口,“今晚子时,我们去城西废窑探查,据说那里常有黑衣人出没。”沐云初点头,忽觉有人撞了下他肩膀,回头时只见个小乞丐蹲在墙角,冲他比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小乞丐将他们带到间破旧的茅草屋,屋内躺着个奄奄一息的汉子,胸口插着半截断刀。沐云初连忙解开他衣襟,见伤口周围皮肤泛青,显然中了剧毒。他掏出银针施针,萧霁清则在屋内搜索,忽然在土炕下发现块刻着莲花的令牌。
“是‘夜鸦’的调令。”汉子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破锣,“他们要在戌时三刻炸开城西矿脉,到时候......”话未说完,便已气绝。沐云初攥紧汉子的手,发现他掌心有老茧,分明是常年握缰所致——此人应是替“夜鸦”运送火药的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