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离廷来到书房,父子相见,却比陌生人还像陌生人。
代离廷没兴趣玩儿父慈子孝这一套,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可以被称作悲剧的事件,似乎也没什么交流的意愿。
还是代哲成主动开启了话题。
“回来了?”
“嗯。”
两个人都没有提起那场绑架案,没有假模假样的关心,没有声嘶力竭的问责,父子俩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对方。
“听说你最近和那两个叫易朝寒和煜的孩子走得很近?”代哲成像个普通父亲那样问到。
代离廷点了点头:“还行。”
“为什么?”
“因为易朝寒喜欢和煜吧,他让我想起了妈妈。”
提到郁惊水,代哲成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过去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在这个时刻像流水一样从已经长出细纹的眼中划过。
代哲成突然涌起了诉说的兴致:“我是大学时遇到你母亲的,当时和我一起创业的合伙人产生了点儿矛盾,在大学里打了一架,正好被她看到,从哪之后,你妈妈就开始疯狂的追求我。”
代哲成转身,习惯性的拿起打火机在手里把玩:“她热情,疯狂,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为了帮我搞定突然撤资的合伙人,她差点儿被强/奸了。”
说这话时,中年男人几乎是带着一种炫耀的语气。
“但有时候,她也确实太疯狂了些。”
“创业五年后,公司不断发展,我和剩下两位合伙人在业务发展上出现了一点意见分歧,你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曾经试图强/奸她的那位被放出来,突然去拜访了他一次,她去过后的第二天,那位就自杀了。”
“和你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我压力很大……而你陶阿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当时你陶阿姨还是我秘书,整天围着我转,最大的期望不过就是爬上我的床,分手后好拿一笔可观的分手费。和你妈妈比起来,她就像是一只无害的小宠物,但和她在一起时,我确实会感到更轻松。”
代离廷默默听着一个老男人分享他年轻时的出轨记录,不置一词。
作为私生子,代承业只比他小一岁,也就是说,郁惊水怀孕时代哲成就已经出轨。
至于陶雅雯真正爬上代哲成床的时机,肯定比代哲成说得更早——小时候,郁惊水曾像讨论数学问题——1+1等于几一样,在幼小的代离廷面前推测过陶雅雯是什么时候爬上她丈夫的床的,当时她很淡然的在几岁的小儿子面前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在郁惊水和代哲成一起半年后,代哲成就已经和陶雅雯搞在了一起。
由此可见,代哲成话中的水分有多少。
但是代离廷并没有戳破他。
就像代哲成刚刚的暗示,说郁惊水如何疯狂,只是去探视曾经的合伙人一面就导致了那人的自杀,却决口不提那两位和代哲成有分歧的股东听说自杀消息后,就再也没有公开反对过代哲成。
从那之后,代氏餐饮集团成为代哲成的一言堂,剩下的两位合伙人可以说是成了事实上的下属和提线木偶。
对于此等过分美化自己的言语进行反驳,就像要证明1+1等于2一样,对代离廷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儿。
当然,代离廷的沉默并不代表顺从,代哲成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不屑。
代哲成对着沉默的大儿子冷哼一声:“毫无疑问,你妈妈是一只猛兽,而我接受了一只猛兽的求爱,就得学会如何为她套上枷锁。”
这话终于让代离廷的神情出现了一丝变化,他突然朝书房门看了一眼,才说道:“所以,陶阿姨是你用来驯服猛兽的道具吗?”
代哲成对于这讥讽的态度感到不满,却也没有反驳他的说法:“不过你陶阿姨,也不总是那么听话……”
代哲成是在工作上认识陶雅雯的。
当时向九明撤资,郁惊水自己投了一笔钱进来,因此入股成了合伙人之一,但一起创业的同时,郁惊水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正好这时陶雅雯出现,于是他们顺理成章滚上了床。
后来郁惊水怀孕,为了不让郁惊水过多影响自己,他以养胎的借口让郁惊水回家休息,郁惊水答应了。
事实上,郁惊水一直都知道陶雅雯的存在,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的待在家里画画,把他的肖像贴满整个画室,画满了就烧掉,然后又画新的挂上去。
面对代哲成时,她永远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从不红脸,安静又温和,像个花瓶一样摆在家里,但她越是听话,代哲成的压力也越大。
为了缓解这种不知来由的恐慌,他愈发的从陶雅雯身上攫取自己需要的成就感。
陶雅雯就像一只温驯的宠物,普通,而且庸俗,一眼就能看到底,一切任由他摆布,和郁惊水完全不同。
但不知何时,陶雅雯产生了要给他生一个孩子的心思。她藏不好自己的意图,很快就被发现,女人声泪俱下求他留下孩子,代哲成默许了。
郁惊水仍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这时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终于找到了给猛兽一般的妻子套上枷锁的办法。
随着他的事业越做越大,郁惊水也逐渐开始露出獠牙。
和公司剩下的两个合伙人因发展决策而产生矛盾时,他当然知道郁惊水去见了向九明。
见面之后,向九明就自杀了。
代哲成质问她做了什么,她温温柔柔的说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告诉了向九明那场大火的真相——因为那场大火和强/奸,向九明被关了三年,失去了双/腿,父亲也因此失去政治前途,家庭从此没落,导致了他们一家如此凄惨的境遇。
向九明当场崩溃。
但所有人,都以为向九明的死,是代哲成的授意。
他那两个合作伙伴听说这件事后,立刻变得安生起来,不再反对他的任何决策意见。
代哲成却不太高兴。
郁惊水看似在帮他,却让他陷入了一阵又一阵的舆论风波,他在公司的控制权越大,反而越来越孤单,越是不被人依仗。
代哲成觉得,这就是郁惊水给他布下的罗网。
也就是这时,陶雅雯生出了更多的心思。
几年后的一次商业晚宴上,一直乖乖当情/妇的陶雅雯突然把儿子带到了代家举办的商业晚宴上。
当天晚上,代哲成把郁惊水拉到了厕所里。
在短暂的独处时间里,郁惊水像谈论那天的早餐一样说道:“你秘书把她的孩子带到了我面前,她说,他的名字代承业。”
代哲成并不是不知道陶雅雯的打算,陶雅雯总是很容易被看穿,想做什么都摆在脸上。
所以他并不意外会有这么一天。
甚至陶雅雯敢这么干,和他的纵容和默许脱不了干系。
如果郁惊水能表现得更加慌乱一点,歇斯底里的冲他尖叫,这反而会令代哲成感到另一层面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