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青云镇下了场诡异的雨。
钱满仓缩在茶馆柜台后擦铜壶,老掌柜的指腹刚碰到壶嘴,突然"嘶"地缩回手——壶嘴里缓缓爬出根银针,针尾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正是当年柳莺儿及笄时束发用的。
"柳、柳掌柜!"钱满仓的破锣嗓子劈了叉,"您当年丢的绣花针..."
柳莺儿正在分拣新到的茶叶,闻言指尖一颤。金步摇上的雨燕突然炸毛,振翅飞向房梁——那里不知何时悬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每根针上都穿着根发丝,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
牛大壮踹开后院门时带进股血腥气,屠夫独臂上缠着的麻布渗着黑血:"河滩上...全是针眼..."他扯开衣襟,漕帮刺青的蟠龙缺了只爪子,伤口处赫然插着三根银针,针尾红绳连向虚空,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牵着。
"丙戌年寒露..."白清风残魂在柳莺儿耳畔低语,"钦天监的引魂针..."
镇西乱葬岗上,三百座新坟无碑无字。花四娘瘫坐在某座坟前,媒婆髻上的绒花变成了惨白的纸钱。她哆嗦着扒开坟土——里头没有棺材,只有个锈迹斑斑的针匣,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人骨磨成的针,每根都刻着"榕眼"标记。
"这、这是我娘的手骨..."花四娘突然尖叫,银镯"咔嗒"拼出"复仇"二字。
鲁三锤闷头劈开其他坟包,木匠的墨斗线在尸骨上弹出道血纹——"丙戌年寒露,钦天监以人骨制针,缝生魂于节气"。
柳莺儿白发扫过针冢,发梢触及骨针的刹那,金步摇"铮"地剧震——东珠裂开的缝隙里,白清风残魂突然凝实:"燕娘,别碰!这些针..."
晚了。
三百根骨针突然腾空而起,针眼穿过她的白发,竟开始缝制无形的寿衣!
钱满仓突然跪地惨叫,老掌柜的皮肉如布料般绽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针脚——他整个人就像件被缝起来的衣裳!
牛大壮漕帮刺青的蟠龙突然活过来,龙身鳞片片片竖起,每片鳞下都藏着根银针。屠夫独臂青筋暴起,却控制不住地走向针冢,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
最骇人的是花四娘——媒婆正用指甲拆自己胸口的线头,每扯开一针就念个名字:"张婶...李叔...王童生..."全是十五年前沉船的遇难者!
"原来如此..."柳莺儿看着自己手腕浮现的针脚,"整个青云镇..."
"都是被缝起来的傀儡?"
乱葬岗中央突然裂开道缝,底下升起面血红的幡。幡上绣着三百个名字,每个都连着银针红线,线的另一头...
赫然系在镇民们的魂魄上!
鲁三锤突然撕开上衣,木匠胸口"矩"字刺青正在渗血。他用刻刀挑开皮肉,从肋骨间抽出根金针——正是当年沉船时,白清风用来钉住柳莺儿魂魄的定魂针!
"师父说...要缝住你的记忆..."
木匠闷哼着折断金针,针尖炸开的金光里浮现出过往画面——
十五岁的白清风跪在祭坛前,颤抖着将金针刺入柳莺儿眉心;
林惊涛红着眼眶剪断所有红线;
最骇人的是坛下那三百具尸体,每具都被银针缝着嘴,针脚拼成"禁言"二字...
"我们不是忘了沉船..."
"是被缝住了嘴!"
牛大壮突然暴喝,屠夫独臂插入自己后背,硬生生扯出整幅漕帮刺青。蟠龙出海图在血光中化作实体,一口咬向引魂幡——
"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