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穿梭在海边的油樟林里,驱散了一些闷热。远处的天烧得通红,正往西边退。小广场上零零散散的人有不少,正中是一辆姜黄色的小吃车,前面延伸出一段红白相间的篷子,烤鱿鱼的烟气充斥在车篷内。
顾昭允刚和宁木通完话,宁木说她受了点伤,要回到青鱼港的房子里修养几天。顾昭允就起身收摊儿,打算早点回去。走到小风帆下,广场上萨克斯的声音未及远去,她停住脚步,江行阙站在一棵椰子树边向她招手。
顾昭允看了看她,向她走过去。
“有事找你。”江行阙扫了眼她拎着的那块儿板子,忽然问:“你每天都在这里给人修乐器?”
“大多数时候是这样。”顾昭允说完,就等着她发问。
“今天上午的事,你知道吗?”
“你是说宋太祖玉带?”
江行阙就抬了下眉,“你已经知道了?”
“寒禅告我的。”顾昭允到树下的长椅那边,放下箱子和广告牌,在长椅上坐下。
她倒是直来直去。江行阙也坐下,她的本意是要问陆钦的事。今天上午,陆钦拿出他的那封匿名信,上面的内容把所有人都震惊了一遍。只是那信是打印的,不能凭字迹来判断出处。
信上的语气有人已经听出来像谁,只是不说而已。字里行间那谈事时严谨、谈情时软糯的风格实在太像罗廉了。罗廉这个人和谁都能相处得差不多,有点左右逢源的意思。不过顾稹在世时,于他有恩,他那时一直都是忠于顾稹的。
这仅是猜测,也有人大胆猜是顾昭允抢了陆钦拿到的文物。可昨天晚上顾昭允在花夜,大部分残刀成员又有任务,总是奔波在外。残刀一共五十人,目前还在仙星的包括寒禅在内只剩下十个,昨晚都有不在场证明。
陆钦所怀疑的顾颂是两袖清风。然而不管抢走玉带的人是谁,玉带在陆钦手上丢失这件事都是辩无可辩。散会的时候,顾瑛母子俩的心情明显很沉重,出门时和顾颂叔侄俩同时到门口,竟是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径自走出去了。
玉带虽被顾家人找回,却又从顾家人手里丢了出去,秉持着对外要保持和谐的原则,知道此事的顾家人对此守口如瓶。对内则早就把顾瑛母子审判了八百遍。
“玉带丢了,丢在陆钦手上。”江行阙道。
顾昭允看着并不意外,想来是寒禅一并跟她说了。江行阙看向她的侧颜,“你不是要找到老爷子留下的文物才肯走吗?”
“既然确定是丢了,寒禅会去找的。”顾昭允拎着她的工具箱和广告牌起身,“我现在就走。”
“嘿……”
江行阙赶忙跟上她。那人走得倒还挺快,带起的风让她的裙子微微鼓动,麻花辫却安安稳稳地垂在颈后,留下一阵给洗发露打广告般的香风。两边路上种着的扇叶葵一棵接一棵地往后退,江行阙随她上了一辆计程车。
路上,顾昭允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街道。晚霞退去,华灯初上,天际压暗成钴蓝色。人潮声退离,渔夫山东麓的路标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沉重而古朴。到了山径入口,两个石人依旧坐在灯下。
前面就能看到犬舍的暗影。犬舍女主人今日有事,要晚点才能回来喂狗,叫顾昭允有时间就来喂它们。顾昭允本想着快点回去,不打算专门来一趟了,狗晚一点吃饭又饿不死。不过刚刚遇到了江行阙,想了一下,还是来了。
她走在小径上,江行阙跟在她后面,像个硕大的黑影。终于到了石房,狗们看到顾昭允,像是溅起的水花一样乱跳,此起彼伏,就是没有一只能跳出围墙。
顾昭允用钥匙开了住房的门,里面是很简易的人的居所,甚至带着环堵萧然的感觉。床和柜子在最里边,中间一道帘做隔断,外面有个小厨房。江行阙打量着这里,好奇是谁的住处。
地上有女人放置的一盆火腿肠,顾昭允把它搬出去,顺带拿了两个小板凳。
江行阙见她坐下,开始专注地剥火腿肠,她就也坐到她对面,“这是喂狗的?”
顾昭允抬头,抽空看了她一眼,然后塞给她一把剪刀,“嗯,你可以吃。”
“嗯?”
“你也可以吃。”
江行阙看看剪刀,再看看盆里的东西,问:“你是专门骗我过来帮你剥火腿肠的?”
“你一直跟着我,我以为你无聊,就带你过来帮我喂狗。”
两人剥完火腿肠,到小住房内洗了手,就乘车返回。顾昭允叫司机停在青鱼港骑楼大道边上,兀自下车,没想到江行阙也跟着下来了。
江行阙指了指旁边的小店,“一起吃饭?”
顾昭允没有回应,走向一边的唱片店楼梯。江行阙在她身后问:“你昨天来花夜,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