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透过窗隙往人衣服里钻,有人裹紧了衣服。
笃笃笃。
有人扣响了客栈大门。
唐渡神色一肃。
娄弦朝外看去。
大门外笼罩出一个身影,雷电一劈,那身影更清楚了些,貌似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妇。
“雨太大了,劳烦里面的好心人开个门,好冷啊……”沧桑嘶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是撕裂的布帛。
掌柜的见状,赶忙朝大门处走去,嘴上不停念叨着:“这怪天气,都不知是第几个躲雨的人了。”
正当他的手碰到门栓时,唐渡忽然起身大喊:“不能开!”
掌柜的止了动作,疑惑转头。
许是察觉到了里头的异样,老妇再次扣响了木门,声音带着些许可怜,一声又一声哀求:“求求好心人,开个门吧,雨太大了,我快冻死了……”
掌柜的心软。
如今世道不太平,外头更是妖邪肆意,不少可怜人都无家可归,今日若不开门,这老妇要是死在外面,那真是罪孽一桩啊。
“老人家只是进来避个雨,这有何不可的,亏你还是个修道之人。”说罢,掌柜的再次抬手去解门栓。
眼见止不住,唐渡迅速移身至掌柜的身旁,抬手一阻,牢牢摁住门栓。
“不能开!”唐渡的神色带了几分警示。
掌柜的被唐渡的眼神吓到了,他后退几步,看向门外不停拍打的老妇,咽了咽口水:“难道说……”
客栈大堂内所有人都提着口气,不敢出声。
堂内气氛越发紧张,只听唐渡低了声道:“外面的,不是人。”
话音刚落,外面的敲打声忽然止了。
就在众人准备松一口气时,只听“哐当”一声,那老妇突然用身体撞在了门上,一下堪比一下,似是将身体撞烂也要把门打开。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开门!我要进来!”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眼睁睁看着门外的影子一下又一下撞击在门上,仿佛那道门成了最后的安全阻隔。
眼见门栓就要被撞开,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恰在此时,唐渡拿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抬手一扬,那符纸受令般贴在了门隙之间,除外,四面窗户也未曾遗漏。
妖物受激。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门外佝偻的身影瞬间变长,身节分明,上百只触足攀附在门沿之上,不断挣扎,像枝杈鬼舞。
眨眼间,妖物的身影忽然下遁,没了踪迹,只留下门上挣扎的水渍。
外头传来窸窣的穿梭声,屋内如墨般凝固,无人敢喘大气,生怕妖物没有走远,等着屋内其他人出门相看。
烛火晃动,每个人脸上的惊惧被照的分明。
“没声了?”
“那妖物,是不是走了?”
有人弱弱开声,却不敢出门探看。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从角落传来:“阴云遮日,雨晦妖出,妖既出,何易驱?”
唐渡望去。
那姑娘安然自若坐在角落,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竟看出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娄弦指了指上方,嘴角挂着一抹笑:“上面。”
静听之下有“沙沙”之声响起,似春蚕啃食断断续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攀爬,而后速度逐渐加快,触足与瓦片发出磨人的哒哒声。
唐渡神色一凝,心道不好!
顷刻间,乍然轰响,瓦片分崩碎石四散。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张鬼脸突地出现在屋顶上方,透过仅有的洞隙,鬼灵灵看着屋内的人。
这是张老妇的脸,脸上的皮肉皱缩在一起,看不见嘴,只有两只泛黄浑浊的眼珠不停打着弯。而这张脸后边却是身节分明的虫驱,上百只足器攀附在屋顶,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一滴晶莹的黏液落在地上,娄弦起身,看着惊慌失色的众人提醒:“它饿了。”
话刚说完,百足鬼虫迅速从屋顶攀爬而下,两侧的足器在墙沿上迅速交替,众人吓得四处逃窜。
百足鬼虫身躯庞大,凡人在它跟前形同蝼蚁,哪是说逃就能逃的。
惊叫声四起,唐渡面色凝重,高声大喊:“切勿慌乱,百足鬼虫闻声辨人!”
眼下局面一片混乱,哪里还有人听唐渡的话。
娄弦有些惋惜的摇摇头:“尘世凡人,命如朝露,类如蜉蝣,道长不如自己逃命的好。”
唐渡眉头微蹙。
是了,这回没有看错,她确实是在幸灾乐祸。
女子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那张清丽秀容在此刻显得浓艳分明。
蛇蝎美人,铁石心肠。
不与她多说,唐渡即刻起阵,召出妖幡朝百足鬼虫困去。
天地之间,乾坤只内,体或有枯荣之殊,唯苍生性命无贵贱之别,鸿鹄、蝼蚁亦或是朝生暮死之蜉蝣,救之皆为仁术只根本。
从他学道术本事之日起,师父就是这么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