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前些日杨知府不知怎的半夜跑到厨房去啃生肉,被起夜的家仆撞个正着,那家仆当场吓死过去了”。
“吓死?可我怎么听说是——”
轰隆——
雨势逐渐大了起来,夜空中一道闪电划过,伴着震耳的雷鸣,给这荒野偏僻的小客栈蒙上了一层阴郁。
外头阴雨朦胧,客栈内点着几盏晃晃悠悠的烛灯,几个形色不同的食客围坐在一起闲谈。
有出门赶路歇脚的,有商客被雷雨困住留宿的,也有附近村民出来吃饭的,这么些天南海北的人此时都聚在一起聊着天。
正上头着,外头一道震雷劈过,霹雳的闪电悚然将屋子照的一阵亮堂,众人骇住了声。
被狂风拍打的木窗前后不停拍打着,发出吱呀的磨人声,客栈掌柜顶着胡乱打进的雨水,硬着头皮将窗户关上。
众人的心就跟外头噼啪作响的大雨一样糟乱得很。
正在此时,客栈的门被敲响了。
掌柜的停了手中的动作,赶忙上前将门打开。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我来避个雨。”
来人身着素纱衣袍,墨发挽起,以一木簪相定,眉眼俊挺又淡漠,身如修竹颀然,碎发染了水汽,似雨中仙客。
他寻一位置坐下,要了一碗粗茶后便静静等着。
众人看他这身打扮,心猜是某个修仙或修道之人,神色漠然置之,食客多瞧了两眼后又开始说些闲闻趣事。
“刚才说到哪儿了?那家仆怎么了?”有人追问。
“我表姑是杨家的老人了,据说那家仆不是被吓死的。”青年人压低了声,疑神道,“是被吃了。”
话落,众人皆骇,再没人发出声音。
方从客栈外进来避雨的道士手指一顿,轻轻将茶杯放了下去。
外头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还时不时一阵响雷,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过了许久,有人回神,忍不住驳道:“你表姑莫不是唬人,若这家仆当真是被吃了,其余奴仆怎么不跑啊?”
青年不满:“我唬你作甚,我表姑亲眼见到那家仆没了胳膊双腿,连脸都被咬掉一般,那是血淋淋被抬出去的。”
“你们若不信,权当我没说,喝酒喝酒。”
几盏浑酒下肚,众人松快起来,扯开了话题聊别的。
“要我说,就是那女魔头没死,又来祸乱世间了。”
外头的雷声歇了,耳听着雨也小了,就当唐渡准备起身离开时,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来的是个姑娘。
不等掌柜的问,她自顾走进客栈坐下,随口要了壶热茶。
她头上顶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精巧的下巴。肩上的蓑衣还挂着雨珠,湿淋淋像是刚赶完路。
唐渡的目光停留在姑娘左手腕处的玉玲。
剔透玉身金丝镶边,以红绳相结,看着实在精美,可方才她一路走来,这玉铃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实在稀奇。
察觉到有一抹目光注视着自己,娄弦随之望去,是坐在客栈角落的一个道士,素雅道袍,目色审视。
这一抬,唐渡这才看清女子的面容,秀丽无双,犹若一缕清冷孤烟,只那双眼生的凌厉,像是被人拿了把刀架在脖子。
众人不知这边发生的小插曲,继续谈着方才的话题。
“那可是姒地娘娘亲手将她封在九巨山脉的,若那女魔头真的没死,可只会害个家仆?恐怕整个杨府,乃至你我都活不成!”
“说起这女魔头就可恨,我们寻常百姓吃了她多少苦,你说姒地娘娘怎么不连着她的刹冥台一块儿端了!”
“不仅要端了她的刹冥台,还得将她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众人愤声而起。
这女魔头不仅视人命如草芥,连自己的双亲都不曾放过,双双惨死于剑下,如此残暴之人怎能留于世间!
娄弦将斗笠摘下,又将沾雨的蓑衣放在一侧。
热茶上桌,娄弦吹了吹,轻飘飘接过:“如此有骨气,还指望神仙做什么?刹冥台就在那儿,去端啊。”
众人闻声望来。
说话的是个女子,瞧着年岁不大,一身靓丽红衣,墨发高束,用一红发带相缠,远远望去尽是张扬。
她眉眼戏谑,讥笑着看着那方高谈的食客,抬手将茶饮放下。
有人被她这戏谑的眼神激怒,努而拍桌起身。只这一下,外头雷声忽然大响,原本减小的雨势亦有大涨之势。
那起身拍桌之人被这雷声吓噤了声,左右张望,其中一人拉了他的衣角,劝道:“我瞧着雨又大了,大家都是来躲雨的,别和姑娘家一般见识。”
那人本就是想作势恐吓娄弦,偏这一声惊雷让他不知所措,见有人劝解便顺坡而下,只是不忘恶狠狠怒瞪娄弦一眼。
娄弦自顾饮茶,也不再搭腔。
原本准备离开的唐渡见外头雷电交加雨势大作,便又要了碗茶水等着。
忽然间,他耳朵一动,外头似有什么走动的声音,淌着雨水,刮过草木,走的极轻极慢,像是刻意在掩盖自己的行踪。
但他听得清楚,此物就是朝着客栈来的。
娄弦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异样。
她眼帘轻抬,看着对面神色紧张的道士,又默默收回目光,装作毫不知情的喝茶躲雨。
其余食客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自顾聊天喝酒,静等雨夜过去。
外头的雨噼里啪啦打在四处,似比一始猛烈了些,风吹得四面窗户呼哧作响。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