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鬼虫的速度很快,唐渡召出四面妖幡后双手飞速反转起结,顷刻间,坍败的客栈上空束起四面金光,金光为壁,将百足鬼虫牢牢困住。
那妖虫似还不甘心,不断用身体相撞。
唐渡双目凝神,低喝一声,狂风掀起墨色道袍,宛若青山耸立,挺拔而又脱俗。
他唤出几张符纸,低吟之下速尔朝妖虫飞去。
百足鬼虫受激,不断扭动着身躯企图冲破这困阵,恰在此时,原本悬在空中的四面妖幡齐刷刷变成长剑,剑端锐利发寒,抵着夜色直直朝妖虫刺去。
百足鬼虫背上的黑甲坚硬如盾,几声脆响之后并未留下什么痕迹。
唐渡额角渗出密密汗渍,遂又翻转五指换了结印,原本飞向妖虫背部的长剑倏尔转了方向。
可百足鬼虫身躯庞大,唐渡的长剑灵活,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恰在此时,在妖虫的撞击下,四面金光忽而有了裂缝,原是细小的一条,后像蜘蛛网般四面扩散。
唐渡心道不好,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谁知在这一瞬,金光四散成碎片,光华落地,百足鬼虫失去束缚,巨大的身躯随即朝前扑来。
只是——
眼前有阴影笼罩而来,娄弦睁大眼睛。
——又不是我要将你置于死地,来扑我做什么!
娄弦心中啐骂。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中凝力,旋即紫光大亮堪堪一挡,娄弦翻身跃至一旁:“蠢货!来袭我做什么!”
百足妖虫彻底被激怒,哪还分得清对方是谁,甩着分明的身节无差别袭来。
这样下去恐怕都得完蛋。
原本看戏的心情一扫而空,娄弦五指一张,一把长戟逐渐现行。
戟身通体透着寒芒,戟柄像是上等乌木所制,深沉厚重,四周又雕着条现世黑龙。枪尖一侧是锐利的月牙刃,弧光流动,锋利如霜。
“锃”一声,女子翻身而上,长戟在她手中转了个弯,对准百足鬼虫后背刺去!
手臂一震,黑壳挡住了长戟的利刃,只有轻微击打的痕迹。
娄弦持着长戟,弓步下滑,长戟在黑壳上滑出刺耳的脆响。
百足鬼虫欲将娄弦从背上甩下,半立起身疯狂四窜。
眼见情况不妙,唐渡又起结印相助,还不忘提醒娄弦:“伤它眼睛!”
娄弦无暇顾及,看准时机将长戟对准百足鬼虫的脸,趁它不备,跃身朝其扎去!
“用你提醒!”娄弦咬牙,将整根长戟没入百足鬼虫的身体,而后又迅速拔出,溅出一身血肉。
百足鬼虫吃痛,嘶吟怒撞,随后长躯一仰,整个身子重重落在地上,溅起泥泞泥水。它的触足频繁挠动,逐渐没了生息。
雨气中沾着泥腥味,又夹杂着浓烈的腐臭味,夏风一扬,难免令人作呕。
原本的客栈化为一摊废墟,桌椅皆成了废木,地上还躺着几具没了声息的尸体,方才那一战宛若噩梦,饶是回想就令人发抖。
娄弦收戟立在一侧,喉间血气翻涌。
果然,凭借体内三颗魂珠根本无法调气。
自九巨山脉解封后,娄弦魂珠一分为十四散人界,三年时间只寻回三颗,还有七颗下落不明,光凭寻回的三颗根本无法调运内息,连使用天悲戟都有些困难,更别说重回刹冥台了。
唐渡不知娄弦心中所想,只见她脸色发白似有些难受。
若换做往常他大概会上前慰问一番,可偏偏此人木心石腹,祸不及自身高高挂起,他不喜偏私利己之人,遂也只是瞧了她一眼便去察看受伤之人。
……
昨夜下了雨,第二日倒是晴天郎朗,既不过分燥热也不刺骨侵寒。
泸州近年来未受妖兽侵袭,百姓安定人欢马叫,两小童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木风车随街追逐,清铃笑声传至街尾。
各式各样的摊位挤满了道路,商户高声叫卖,远处还有卖艺者敲锣打鼓之声,琐碎、世俗却又多姿多彩。
杨府便坐落在东街处。
门楣高严宽阔,足高丈尺有余,朱红漆面已有些许斑驳,可仍不碍其尊贵。可偏偏这高门阔府之下,散着股耐人寻味的气息。
好浓的腐味。
明明是气派华贵的府邸,可门前冷落,压抑静谧的像一座从未住人的死宅,略显萧条清冷。
娄弦在门口站立许久,终是扣响了大门。
环扣与朱红大门在空中相撞,一声接着一声,直到第四声落,厚重的大门发出低吟,门缝渐开,一张布满皱着的脸露了出来。
大概是杨府的管家。
他探出头,戒备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捉妖。”
娄弦答的利落,那老管家却狐疑起来。
杨家的情况外面虽有所传言,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无人知晓,眼前这姑娘瞧着年纪轻轻,还不如自家公子年长,她能捉什么妖?莫不是上门来骗取银两的。
“走走走,这里没有妖给你捉!”老管家不耐烦挥了挥手,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谁知在关门的一刹那,似有股什么力量阻住了,无论怎么使劲,门却纹丝不动。
老管家讶异抬头。
门隙处拦着一只手。
再看那女子,红衣裙袍身姿挺立,如冬日凛冽枝头的寒梅,偏面色促狭,像是故意与你做对。
看着瘦胳膊瘦腿的,这力气怎恁大。
红衣女子道:“医者尚知讳疾忌医,别等到妖兽将你拆吃入腹了再追悔莫及啊。”
女子说的轻松,可语气却隐隐含了恐吓之意。
老管家背后一凉。
回想起近日府上种种,若老爷真是得了恶疾罕症,何至于何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