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兆的目光越过他,落在敞开的门上。
防盗门电子锁的面板并不能让人看出异状。
但门缝里泄出的黑暗中,客厅的沙发垫掉在地上,电视柜最下层的抽屉被整个拽出,物品散得满地都是。
楼道的声控灯忽然暗了两秒,在重新亮起的瞬间,裴兆看见宋意生的唇色比刚才更淡了些。
裴兆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把宋意生护到他身后:“出去时锁门了吗?”
他低声问,同时握住对方冰凉的手腕,指腹在那突突跳动的脉搏上安抚地揉了揉。
宋意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锁了”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
“先别进去。”裴兆揽着他的腰往后带,另一只手已经利落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
等待警察的十分钟仿佛无比漫长。
宋意生靠在墙上,感觉每一秒都在紧绷的神经上碾过,冷汗几乎浸透了衬衫。
裴兆始终站在他身边,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像一堵沉默的,密不透风的墙。
当警笛声终于撕裂夜色,他面不改色地往宋意生身前挡了挡,直到确认警徽才侧身让开。
“初步判断是技术开锁。”警察的橡胶鞋套在地板上蹭出沙沙声,紧接着很快确认了入室盗窃的事实。
宋意生机械地回答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直到听见“请确认财务损失”,才如梦初醒般地冲进卧室。
他拖出床底的黑色行李箱,拉链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裴兆站在门口,看见他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脊背紧绷,手指在行李箱内层的暗袋上停顿片刻,忽然整个人又放松下来。
“宋先生?”年轻的警察举着记录本走进来,宋意生仓皇地合上箱子,指尖反复摩蹭着箱体上的刮痕。
窗子不知被谁开了个缝,宋意生这才发现自己的后颈已经湿透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袋塞回原处,起身时对上裴兆探究的目光。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宋意生勉强笑了笑,“就丢了些现金。”
裴兆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问。
“那麻烦再跟我们回局里补个笔录吧。”
......
从警局出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夜风卷着初春的寒意,在宋意生的肩头一吹,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又紧跟着打了个寒颤。
裴兆把他带上车,侧身替他系好安全带,商量道:“这段时间你家不安全,要不先住我那里。”
裴兆说话时没看他,手指点了点方向盘,目光却透过前挡风玻璃落在那个模糊的影子上。
“不用。”宋意生摇头,“我住酒店就行。”
后视镜里,警局门岗的灯还亮着,裴兆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宋意生。”
他的声音很低,让人听不出情绪:“就算是普通朋友,这种时候帮忙也是应该的。”
......
智能锁的电子音响了一声,推开门,宋意生得以看到裴兆现在的家。
宽敞的客厅有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宋意生站在玄关,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裴兆熟稔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米白色的鞋面绣着只橘红色的动物尾巴。
“抬脚。”裴兆单膝点地,自然地蹲下来,宋意生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感受到布料下绷紧的肌肉线条。
随着行李箱在地板上碾出的沉闷声响,宋意生跟着裴兆进了客房。
“你先住这边,床单都是新的。”宋意生的目光沿着裴兆的话音在屋里扫了一圈。
淡灰色的亚麻床单铺得一丝不苟,房间里还残留着洗衣液的淡香。
裴兆从他的行李箱里拿出叠好的睡衣,顺手放到浴室的烘干机里,又转过头来:“时候不早了,赶紧收拾一下,收拾完了早点休息。”
宋意生点点头,目送他走出浴室,转头看着被雾气模糊的镜面中自己憔悴的脸。
夜越来越深,待他裹着被烘得暖融融的睡衣出来时,看见枕边已经整齐地摆好一床厚实柔软的羽绒被。
他钻进被子,洗衣液的香从枕头里轻轻漫出来,宋意生蜷缩成小小一团,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一点点脚步声。
眼皮越来越沉,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刺绣的纹路,直至意识最终沉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