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客房的门被悄然推开了条半掌宽的口子,走廊的光顺着门缝淌进来,在地面描绘出一道狭长的影。
裴兆的身影裹着夜色潜进来,放轻脚步,无声地移到床前。
月色透过纱帘,宋意生蜷在月光勾勒的银边里,鼓起的被包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裴兆俯下身,凝视着宋意生安静的睡颜,指尖覆上他紧蹙的眉。
温热的触感透过指腹传过来,裴兆紧绷的肩线这才稍稍松缓,指尖眷恋般地停滞半秒,又悄然收拢。
......
低唤混着雨声落进梦里,宋意生蜷起脚尖,在梦中,他又见到了那只缺了只耳朵不对称的狐狸玩偶。那是裴兆亲手缝的,幻境中的此刻,正歪坐在床尾,玻璃眼睛像浸了水的琥珀,在月光下眨着眼看他。
门轴发出极轻的响声,裴兆勾住门沿的铜制把手,侧身退出的瞬间,走廊的暖光被门框切成窄窄的刃。
随着门板阖拢,走廊里的光刃一寸寸没入室内的月色里,最终只剩门隙间漏出的点点昏黄。
裴兆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掌心残留的温凉触感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
窗外隐隐传来风声,裴兆望着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在夜色中散成斑斓的星。
忽然间,指尖残留的温度与眼前的光重叠。在这个有宋意生的房子里,让他又一次觉得他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那个在无数个深夜里,让他甘愿卸下所有防备的归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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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高强度的工作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宋意生喘不过气,如今稍一放松,终于让这幅不堪重负的身体发出了最后的抗议。
睡梦中,他感觉一阵寒意从骨髓里渗出来,胃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绞拧着发出叫嚣。
胃里翻江倒海般的不适让他从混沌中挣扎着醒过来,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到冰凉的金属台灯,颤抖着拧出一缕不甚明亮的光。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勉强撑起沉重的身体,跌撞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双腿沉的像灌了铅,宋意生只觉得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身体的极限对抗,骨骼与肌肉的接缝处摩擦出钝痛,膝头冷不防撞上柜角,让他喉间忍不住溢出半声闷哼。
客房的磨砂玻璃门后,洗手间的冷光正透过毛糙的纹路洇开,在昏暗的环境中更显得冷清。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幸好客房有独立的洗手间,不然这一路折腾,怕是得走的更艰难。
洗手间的门刚合上,宋意生的膝盖就不受控地打了个晃,余光掠过镜面,指尖还没触到洗手台的边缘,整个人就重重地撞了上去。
胃里的翻涌比意识更快一步,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袭来,指尖刚抠住台沿就被扯得打滑,瓷白的洗手池在眼前极速逼近。
酸液涌上来时带着灼烧的刺痛,喉咙被刺激得火辣辣地疼,让他连眼眶也不受控制地蒙上一层雾色。
宋意生顺着柜体滑坐在地,后腰抵着砖墙,虚弱地靠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凉意从脊骨窜上来,他疼得冷汗直冒,膝盖抵着胸口,却连收拢的力气都没有。
在空旷的小室里,他望着自己孤独蜷缩的影子拓在地面,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撞在瓷砖上,碎成一片一片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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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隔壁房间里,裴兆在听到那声压抑的闷响穿透墙壁时,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他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宋意生房门前,推开门时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室内凝滞的夜气混着未散的余温,床头灯还亮着,可上面却不见半个人影,
“宋意生?”裴兆的心跳漏了半拍,余光扫到洗手间门缝里漏出的光晕,磨砂玻璃后晃动的蜷缩身影让他紧张得青筋直跳。
推开门的刹那,裴兆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只见宋意生跪在地板上,身体蜷着,脊背弯得像张绷紧的弓。
瓷砖的冷意顺着膝盖爬进骨髓,裴兆单膝跪地,掌心先触到的是对方腰侧的颤抖。
不是高烧的灼烫,而是沁着凉意的湿寒。
“别......”宋意生嘴里的话说的囫囵,尾音被呕意绞得破碎,嘶哑的声音混着抽气断在空气中。
裴兆却早已经顾不上他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