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想中的钝痛始终没有落下来。
掌心触到的“地面”意外平整,甚至还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凉?
跌落的眩晕感还在太阳穴里翻涌,清冽的薄荷皂角香却已经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宋意生睫毛剧烈颤动几下,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
宋意生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要挣脱。
可他现在哪有力气,全身软的像条无骨的蛇,只稍稍挣扎了一下,就被更用力地禁锢住。
酒意在血管里沸腾,耳畔却骤然炸开心跳的轰鸣。每一声都重重砸在紧绷的皮膜上,震得太阳穴突突跳动,连带着呼吸都成了被掐住喉咙的抽气。
“宋先生这是打算碰瓷?”来人的声音乍响在他耳畔,语气却是比雨水还冷,滚烫的掌心贴在他后腰,拇指将他的下颚卡的生疼。
“裴.....?”宋意生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仰头,在路灯下看清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深刻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黑得深邃而惊人。
他恍惚之间就要念出的名字,在触及这道视线时又猛地被他遏制住,还未出口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被他慌忙咬紧下唇抵挡回去,最终变成一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不要问。
不要说。
不要出声。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那条影子,仿佛在触上的一瞬,这一切都将化为一场泡影。
皮鞋踩进水洼的声音越发清晰,与他的步伐几乎重叠在一起,让他更加不愿分清他此刻是否又置身现实。
宋意生闷着头,一路被那人毫不怜惜地拖着走。
对方好像是带着气,掌心的力道很重,每一步都把他的肩膀扯得歪斜。
宋意生被摔进副驾驶室,后背猝不及防的撞上扶手箱,尖锐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咬紧的齿间溢出一丝颤抖的喘息。
真皮座椅上熟悉的冷香侵袭而来,清冽的皮革气息里混着薄荷的凉意,像一把锋利的刀,轻易剖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让他的思绪溃不成军。
直到窗外掠过的街景逐渐染上熟悉的轮廓,电梯镜面映出两具仿若纠缠的影子。
宋意生眼神空茫地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后背紧贴着裴兆起伏的胸膛。
熟悉的气味混着酒香,从他身后包裹上来,镜中的倒影渐渐模糊了时光的界限。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某个雪夜,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搭在他脖颈,替他将围巾挂住,然后挽好一个结。
密码锁发出“嘀”的一声,宋意生被拽着手腕扯进门内,毫无怜惜地丢在沙发上。
他栽进沙发时勾落了茶几上的药瓶,白色药片在地毯上四散开,滚过深灰地毯,挣扎着想要拉扯他的清明。
宋意生朦胧地睁开眼。
他看见一个阴影从头顶罩下来,裴述用鞋尖抵住那惨白的塑料瓶,像是要弯腰去捡。
宋意生心里陡然一惊,一双手已经先于意识拦了上去。
裴兆弯腰的动作顿在半途,突然被扣住的手腕传来凉意,在凸起的腕骨处稍作停顿,继而狠狠收紧力道。
拦住他。
这是宋意生心里唯一的想法,并付诸一切,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达成。
醉酒的人并没有什么力气,困在他腕间的手掌也不过像是亲昵的触摸,直到裴兆发现那双手越攀越高,然后借力挂上他的脖颈,又缠住他胸口的绳。
裴兆像是被定住了,下一刻猛地翻身折过来,欺身将那人压在沙发上。
月光如同一张网,顺着解开的领带缓缓游走。
宋意生被压在沙发冰冷的皮质面料里,膝盖陷进靠背的褶皱中,在裴兆沾着薄茧的手掌,后颈激起一阵阵细密的战栗。
裴兆的犬齿擦过他的耳垂,一瞬间,宋意生只感觉自己的呼吸仿若都要静止,胸口传开一阵闷痛,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阵痛感像是针刺一般,越发清晰。
他渐渐嗅到一丝血腥味。
直到裴兆将指尖抵上他的唇缝,温和地,反复地,不知疲倦地在他唇角摩挲。
“呼吸......”他听见耳畔裴兆无奈的叹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一双大手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道,“宋意生,张嘴。”
一片干燥唇瓣抵上他的唇角,柔软湿漉的舌尖撬开他的齿缝。
宋意生终于又感觉到沁凉的空气重新注入肺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也随之而来。
他的唇上传来一阵细碎的痛,紧接着丝线崩落的声音清脆断裂,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他听见金属搭扣弹开的轻响。
月光不算明亮,裴兆把手探向沙发旁边的落地灯,还没触到冰冷的电源,就被另一只比金属更冷的手拦住了。
“别开灯......”一声几不可察的呢喃混着高度酒的醇烈,宋意生冰凉的指尖压在裴兆的手背上,又顺着衬衫的袖口往里探,冰冷的温度此刻却成了点燃引信的火星。
裴兆按住他乱动的手,布料摩擦声里混着压抑的喘息:“宋意生,你看清楚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