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躲着我。”陈弋仰头,手指捏在太阳穴,叹息声与一旁的线香烟雾一同消弭在空气,“我是不是真的没有与人相处的能力,总是会搞砸。”
“你和我相处的不是挺好的么,别气馁。”
“如果不是心里有问题,咱们俩应该不会有相处的机会,而且我给的钱也不少。”
被他噎住,顾旭翻了个白眼,“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倒也没什么挣扎的必要。”
“顾旭。”陈弋看向他,眼底略带疲意。
“会不会是因为你之前从未被需要过,才会产生这种不安定感,怕她有一天问题解决了,不再需要你了?”顾旭收起插科打诨的意图,直视陈弋的眼睛,“她是不是重要到,让你舍不得她离开。”
陈弋从未被需要过,所有人都在驱赶他。
“可能是某种趋光性。”他忍不住苦笑,想到徐向迩坐在工位将头发揉乱的模样,神情也跟着柔和起来,“我没有遇到过参照物。”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你就不能再以之前的目的去靠近她,她可能会误解,如果最后知道你其实是在假借其他的借口去接近她,或许会失望的。”
“我知道,但她不会喜欢我。”陈弋摸着手表边缘,无意识地画着圈,“现在我只想在仅剩的时间里,多和她见见面。”
“也行,但别是上班。”
“……上班很令人讨厌吗,她也很讨厌上班。”陈弋常年眼里只有上班的人,无法理解他们这种人。
顾旭作为社畜也不明白这位病人的想法,抓抓头发看向时钟,他还约了女朋友打游戏呢。“上班就是为了挣钱,剩下的时间才是生活,她不是带你感受过了么。”
“嗯。”陈弋刮了刮眉骨,下意识笑了下。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作响,他打开看了一眼,是徐向迩微信通话。
他猛地站起身,拧起眉头看向时钟,接通电话,声音也柔和下来,“怎么了?”
“陈总,我家外面有人,可我变成河狸了,不能报警,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
“马上到,你进卧室锁好门。”
“我得走了。”陈弋捞起外套和车钥匙,转身离开。
顾旭朝着门的方向喊,“你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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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迩躲在卧室的被子里,拿着平板盯着陈弋的对话框。
过去半小时后,他终于发来消息。
「我到门口了,等我把他送上楼,你打电话叫开锁的人来,钥匙断了,你在里面打不开的。」
她的心稳定下来,开始寻找之前保存的开锁号码。
过了十分钟后,门锁被打开,徐向迩隔着门和开锁匠道谢。
开锁匠应声后,和陈弋说,“下次可得早点回家,万一真进去了,女朋友自己在家得多危险啊。现在开锁的技术可太高了,要是有心分分钟的事。”
“嗯,谢谢。”
送走开锁匠后,陈弋敲响门,“好了,我进去了。”
“好。”
徐向迩从柜子里露出眼睛,看着陈弋进门,他转身检查过新的锁,回过身将门关上。
她小小一团从柜子里蹦出来,“陈总,我的手机变成木棍了,我得明天再转钱给你。”
“没事。”陈弋环顾一周,而后蹲下身,温声问道,“他常常骚扰你,所以才要搬家?”
屋子里都是收拾整齐的纸箱。
“不是,就是房东阿姨要回来住了,所以只能搬走。”徐向迩拖着尾巴,无精打采地走进客厅,指着阳台的方向,一头栽进抱枕里,和他告状,“但是楼上那邻居也确实烦,他的内裤老掉到我的阳台里,烦死了,脏死了啊啊啊。”
河狸在地毯上打滚的模样,像一只包裹着巧克力的雪糕在翻滚,陈弋无奈笑出了声。
徐向迩冷静下来,坐在枕头上歪着脑袋问:“你怎么把他送进房间的?”
“谁说我把他送进屋了,直接扔他家门口了。”
虽然……但是她爽到了,干脆冻到他感冒最好,可恶的人!
“虽然他很可怜,但还是很讨厌,就让他在门口睡一晚好了。”徐向迩眯着小眼睛,努力看清走过来的陈弋,他穿着深灰色卫衣套装,是难得出现在他身上的运动装,让他冷峻的面容变得温和,甚至有些男大感。
“真的太谢谢你了,陈总,我差点就要报警了,那时候就真的完蛋了,你们都只能去研究所见我了,说实话,去研究所还不如去动物园,起码有人给我拍照,去研究所就不一定了,可怕可怕。”
他走过来蹲在地毯边缘,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河狸的脑袋,“是不是吓坏了?”
已经语无伦次了。
“嗯,有点。”
徐向迩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身体,尾巴跟着晃动。
“冷静下来就去收拾东西,带你去我家。”
陈弋用毯子包裹起她,抱着她起身,垂眸注视着怀里的河狸。
她一脸茫然,“啊,不用的。”
“不安全,万一他再下来找内裤怎么办?”
“……”河狸的腿抖了一下,“没这可能吧。”
好恶心的感觉。
陈弋没有回应,直接站在卧室门前,低声询问,“自己进去收拾,还是我帮你?”
“陈总,我睡一觉就变回来了,没事的。”徐向迩嗅到他身上并不熟悉的木香,湿润的鼻尖动了动。
“睡得着,不害怕?”
徐向迩却不说话了,她得承认,陈弋到来后她才真正放松下来。
于是,十几分钟后,徐向迩坐上了陈弋的车,前往他的家。
深夜的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夜风闯进车窗,她站在自己的包上,望着窗外掠过的无数绿树,稍纵即逝。
“陈总。”她用爪子按住按钮,关闭车窗,风声戛然而止,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毒舌冷漠,这是她对陈弋的第一印象。
上司的形象并不需要真的去与他接触,而是看下属们如何评价他。
一开始所有人都对这个空降的人并不了解,后来渐渐熟悉后,刻板印象已经完全印在她的心中。
最近这段时间里,徐向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只是和普通人一样,是会掩饰自己的人而已。
实际上是太过别扭又温柔的一颗心。
“怎么了?”陈弋按下转向灯,寂静的车内只余下嘀嗒响的指示声。
“我得向你道歉。”徐向迩摸着尾巴上的鳞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天李总的事,我不该对你吼,是我误会你了。”
陈弋愣了一下,想到可能性,“知道了?”
“知道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她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人。
“总得让你宣泄一下情绪,而且……”他停下车,手指顺着方向盘下端滑下来,在大腿上交握。外面的路灯明亮,照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眼睫轻眨,良久,陈弋侧过脸注视着她,自嘲道——
“我不太会解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