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和人家同榻而眠,已经占了极大的便宜……柳下惠真不是人当的。
于是他决定不论在贺院住多久,今天都要寻张小榻,不然他不能保证自己伪装得了几天。
彭晴一大早抱着温热的人,本来心情很好的,却抬头看到他满是疤痕的脸,瞬间冷了热心。昨天已经说清了如今余安不再为孙思远办事,那这个面具不要也无所谓了,他既不去做那些勾当,就以本来的面目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换下面具,就是第一步!
彭晴义正言辞地劝说着。余安对她那点显而易见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商量了许久,彭晴才说动余安,接下来的行动要带着她一起,不论是和孙思远的对抗,还是和钱楚乐回合,决不允许他再单独行事。
“否则就再也不要来见我了。”彭晴脸圆嘟嘟的,说起这个狠话时,看上去很不够威严。不过余安点头同意了,笑着带她出去找东西吃,说她从前带他逛五巍,如今到他带她走一走狼胥关了。彭晴笑着答应,眼里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狼胥关,顾名思义,是汉将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建功立业之地。大楚灭齐之时,大家都以为国家会就此平息战火,却没想到新帝亲率大军,向西进取,一举结束了突厥在此地百余年的统治。
本朝领域首次扩展到祁连山以西,大楚旌旗插到了焉支山之上,这一仗令大楚政权瞬间巩固,百姓无不欢呼。西行一线打通后,关内外相连接,连接了西边繁多的矿产、土地,东边丰富的物产。时至今日,人人皆识楚帝,而不知突厥。
移居而来的汉民无不骄傲称自己十年戍边,立百年功劳。
如今彭晴走在狼胥关的土地上,看着各色服装的人们穿梭交织在街头巷尾,嘴里嘟囔着各地的口音,交易着各自的商品,却感觉有一种异样。
可她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只是皱着眉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经过的胡旋舞表演,心神却从面前妖娆动人的舞女细腰飞到天外太空去。直至一碗冒着热气的菌烧鱼丸挡住她的视线,她移目看去,余安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心下微动,接过他的鱼丸:“好像我没看到叫卖的。”
“在你光顾着看这些西域小生脱衣的时候。”他讨嫌挖苦起彭晴来,彭晴这才注意到面前的舞女已经随着车队离开了,代而为之的是阳刚勇猛的西域勇士,褪去了上衣,挂在腰间,扎着马步,随着鼓声一跳一跃,尽显力量之美。
见他挖苦自己,彭晴用力地捶他的大臂,余安笑着拉下她打人的拳头,握在手里,带她沿着车队走下去。
两人讨论着如今天寒地冻,他们还出来献这些热舞,着实辛苦,如是有打赏的,他们高低应该给些打赏。后余安告诉她这些反季节出来游行表演的都是新人,以他们经验并不丰富,需要多多练习为由,便不得不上来表演了。
“那更可怜了。”彭晴摇头。
正闲聊着,她却看到一个卖糖人的小姑娘瘫坐在地上,一盒糖悉数倒在泥地里,此刻正哭着擦自己手心。她正要去扶,却已经有两个妙龄少女,看似和彭晴差不多大。她们将小姑娘扶起来,凑了银钱给她,教她说是卖糖所得。
说起来,此处民风如此淳朴,百姓善良团结,安居乐业……如同火光一闪而过,彭晴想起来,她觉得奇怪之处是什么了。
早在出发时,就听闻大家讨论狼胥关戒备森严,有人作乱。出发之后,去了几地,发现自上而下,都有人心惶惶之迹,昨日初到狼胥关之时,也觉得狼胥关查岗森严,大概会有作乱之象。
如今看到,却并没有季坡、五巍、三川那些乱象。
按照昨夜余安所说,孙思远要他在三川掀起闹剧,其余各地也都有安排,那为什么单单狼胥关没有?
孙思远不会亲自来寻余安,但是彭晴有预感,孙思远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余安。昨天说到如今孙思远在筹谋些什么,余安自己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他向来嗜血,如果要筹划什么,一定是和杀戮有关的。
如今孙思远拿捏不住余安,恐怕对他恨之入骨。彭晴和余安对视着,他眼中万分认真:“晴儿,你一定一定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与她在衣袖之下十指相扣。
“我答应你。”彭晴也郑重点头,说好了,一起对抗孙思远,就一起对抗。
两人回了小院,余安将小榻置于彭晴的床脚,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彭晴很是满意,道:“刚好买了梅花,放点装饰。”说着,就找来了白玉花瓶,将买来的几支如火红梅插入瓶中,稍作调整之后,生机盎然的红梅插花便诞生了。
她很得意地把花瓶摆在两人床脚的高脚桌边,本来简洁朴素的房间,多了几株艳丽的腊梅点缀,顿时变得明亮鲜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