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夏向来是个不肯求助他人的性子。
远到幼时失足在山石间卡住了腿,一声不吭地想要自己爬出来,直到精疲力尽,脚腕也被磨得鲜血淋漓,疤痕至今可见。
近到失去母亲坠入黑暗,挣扎中依靠本能爬到街上,整个人近乎枯竭,被郝应台帮了也不肯开口分毫,更不肯留在他家长住。
而就是这个一个性子,这样一个细心父母也多是悉心引导超过说教的性子,这个一个把自己裹成刺猬的性子,却在看见那个谁后生出了异样的“不甘”和“敌意”。
那种近乎“较量”的情绪背后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愿望”以及“依赖”,是一个孩子看见信赖长辈后最本能的“求助”甚至“撒娇”。
“大伯……”这份情感上涌的太过激烈,以至于李溪夏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他的衣角挂着种子的痕迹,那份痕迹又吸引来了太多太多的回忆。
在那个李溪夏自己都没有听清的夜晚,李自谦险些发火误伤了丁桃儿,随后自己倒退一步压下情绪,抵触着向妻子道歉。
“我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他甚至久违地有了几丝逃离的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放松对身体的压制,自己就被一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所包裹。
“……”丁桃儿脸上依然挂着悲伤,但随后浮上来的是某种坚定。
她一向如此,柔软细心下是百折不挠的坚韧,年少时几乎救赎了深陷矛盾的李自谦,往后余生更是他最珍惜的家人和光芒。
“对不起。”依然是这三个字,但李自谦的情绪柔软了下来,满身的尖刺消融于无形之中。
回到他们方才讨论的话题,丁桃儿受够了丈夫一个人扛着的样子。
哪怕他不肯将压力与她共扛,她也知道他需要一个“战友”,一个能在身手上帮助他的人。
为此,她不惜打破约定甚至誓言,要去找他的大哥,去找他的三妹,来帮他度过面前这道难关——
要知道虎皮寨就是以“义”与“信”字当头,所有人刻在骨子里的是“一诺千金”。
这样几乎是逼着她自我选择“背信弃义”,往后余生哪怕他人并不宣判,她自己也会“唾弃自身”。
“我并非不想与你说。”李自谦知道妻子说到做到,只是他所查之事太过危险,而且面临的难题远比丁桃儿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还记得吗,流传在各地的‘孩子劫’的传说。”
不知从何时开始,阴影笼罩在所有生孩子的家庭上,像是一场不可抵抗的天灾大祸。
受之者从婴儿生产开始,几乎最轻的后果也是折母身,弱幼体,母亲难过鬼门关,孩子更是汤药难离身,极其容易夭折。
而即便熬过了这一关卡,后续的祸事也不知会从何而来,往往不是父母双亡独留幼子,便是家破人亡孩子丢失,留下生者悲痛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