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两人穿过墓道,来到一处巨大的天坑地洞,四面岩壁上筑着密密麻麻的燕巢,如今深夜,虽然到了休眠时候,无数燕子还是在天坑入口盘旋飞舞。
满月当空。
洞里筑了十来幢屋子,楼阁通明,隐隐有宴饮劝酒声传来。
厌竹心内咚咚作响。
高个子转头向那矮个的打了个眼风,那矮小之人身子一躬不知窜到哪里去了,厌竹左右搜寻不见,又是一阵慌乱。
那高个子似乎看出了她心内所想,手指摸着唇边胡渣,阴笑道:“你既是城主千金,身后私卫成群,还怕我们吃了你不成?”
厌竹握紧剑柄,神色愈发阴冷:“我只怕你擅作主张,误了大事。你若不想萧家把石棺的秘密闹得满城风雨,就好好带路,别耍花招。”
高壮汉子回过头去佯装清嗓,往地上呸了一声,随后加快了脚步。
不过一刻钟,便来到了那三层主阁之前,这座楼位居天坑中心,尖顶与明月交汇,六角亭沿上站满燕子,像是雕刻得惟妙惟肖的吻兽般。
这景致倒有种诡谲之美,但在厌竹如今的心境之下,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妖异之像。
向门口的两个守卫交耳了几句,便有一人进了屋子里禀报。
高壮汉在人前突然胆子大了起来,眯起眼睛上下欣赏起厌竹的眉眼身姿,直把厌竹看得腑内俱焚,恨不得即刻挖出他的眼睛。
幸而不多时,那传话之人就站了出来:“萧小姐,进去吧。”
厌竹一提步,身体又是一阵钝痛,为免被人看出破绽,她只得咬紧牙关,作无事状走了进去。
布鞋踩在青石地砖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响。楼阁内陈设极简,一张白玉石案,几张楠木交椅,四壁青铜油灯,案上青铜鼎器,褐色陶泥碗盏。
看来摆设都是在墓葬里就地取材。
一道石屏把内室阻隔开来,还没等进去,厌竹就听到后面传来的吵哑嗓音:“不知道萧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什么时候萧城主也对我天悬派感兴趣了?”
厌竹脚步略顿了顿,然后现身道:“柳杨镇骤现石棺,江湖中人人皆见之,萧城主知道也不足为奇。”
石桌前共有八九个人正在饮酒作乐,此时俱都停下声息,一起抬头看向她,这场面着实有些心惊肉跳。
“你……”主位上那身着灰布圆领袍,头戴白色裹巾的中年男人皱起了眉头,他嘴唇偏薄,下颌细尖,一双三白角透着凶光:“你可不像萧雯。”
“掌门见过我?”
“聚贤大会时有幸见过一面,不过身形似乎要高些,你把面巾摘下,我自然知道你是不是。”
厌竹自然不敢轻易摘下,她和萧雯的相貌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只能寄希望于这掌门记忆力差,能稍稍混得过去。
若是她能回到地面,心无旁骛之下,靠着那卓绝轻功定然能逃脱追捕。
“那些石棺,掌门为何要把它弃置于镇上,镇上百姓讨要说法,城主怎能不闻不顾呢?”厌竹适时扯开话题,把这掌门的心思转到正事上来。
那天悬派掌门横眉倒竖,欲要起身,脚下却战战无力,尝试了数次最终摊落于石座之上:“那棺材又不杀人害命,镇上的那些蠢人怕什么,恐怕是自己心中藏着什么龌龊之事,怕被阎王索命,以致把矛头指到我天悬派头上。”说到这里已是面红耳赤,喘息不定。
身旁两个男人似乎是贴身护法,他们迅速起身扶持住掌门两臂。
只见他们从身上掏出的药葫芦里,抖落出一粒红色药丸,塞至那天悬掌门舌上,待他咽下,那脸色很快便恢复正常。
厌竹为免触怒他,引火烧身,便松软了口气:“既不是什么大事,我便回去告诉父亲不再追查便是,不过墓群被盗,总要安抚人心,掌门觉得我该怎么回话呢?”
天悬掌门嗬嗬抽气,良久才恨声道:“萧城主既有心体恤百姓,不如就广建庙宇道观,把那石棺放置其中,日夜着人焚香祷告,既安抚了生人,又安眠了死人,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归置人心的好办法。”
厌竹点头称是:“是了,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告诉父亲就是。”
她抱手告辞,转身便要离去,还未走过屏风,那天悬掌门便阴恻恻道:“萧小姐怎么突然用剑不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