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门口还站着面面相觑的两个媒婆!笑脸盈盈地就要一人一边把简松映给“架起来”。
“老爹,你这么着急嫁儿子啊?”
简松映一时半会儿脸上的颜色变了千八百回,来往的一个下人一个踉跄和他擦了个边,他脸上又稳稳地挂上了茄子色儿。
简行隔着搬箱子的下人看着简松映,心平气和地捏了捏胡子,长声道:“将军,这话老夫可说了不算呐!”
话里话外的意思——谁叫你老大不小了成天往自己老爹家蹿,昨天还闭门不出,拿着“回家敬父母”的名头不知道去哪疯了大半夜,一夜醒来传得绯闻满天飞。
败坏了我简家的家风!把你军营里的兵痞子气带了回来!谁敢做你的主!将军比国子监祭酒说了算!你想嫁人就随便挑一个吧!
简松映自觉理亏,但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略显老态的国子监祭酒一脸正义凛然,又莫名一股气,但还是理亏,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也不无道理,简松映颇感无奈地咬了咬唇。
“我那不是——”
“不是什么?”
简松映看着他爹的眼睛,几度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硬生生地给自己噎了下去——我那不是说给你未来“女婿”听的吗!
他给简行做了个告罪的动作,矮身走出门往后院绕去,“去看看六姐!”
“简筠!”简行慢了一步,看着他快步流星的背影喊道,“你姐年春就嫁人了!”
“怎么,你要做陪嫁吗!”
“那还是算了,大把好郎君等着我呢!”
简松映的声音从另一个院子里飘了过来,简行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又回头看了看桌子上叠满的贺礼和请帖,不知道该拿这孩子怎么办。
——不幸中的万幸,眼下只是才子佳人风言风语,不是把他这混不吝的话传了出去传成了断袖。
简行长叹了一口气,“简筠!”
简松映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飞”了起来,屋中的帖子看都没看,全都一口回绝。
没有那赏花的兴趣!老君年纪大了给人气出病来怎么办!他儿子又不是我生的我去看什么看!
……
好了,清净了。
“小子,你又去哪儿!”
“去张大将军府里做个客!”
·
简行劝退了二位媒婆,手里攥了张纸,站在门前仰头看向蔚蓝澄净的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夫人李从婴拿着一盒糕点走了过来,四处张望了几眼,用手肘碰了碰简行,“欸,你又把儿子气跑了?”
简行摇了摇头,把纸塞到她手上,像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没反应过来,“怜真,咱筠儿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李从婴转身坐下,信纸上是简松映挥笔泼墨的几个大字——“老爹,再来人就说我嫁了!”
她笑着拿出了糕点来吃着,饶有兴味地看着简行“愁容满面”、“伤春悲秋”的回忆样,并不说话。
“都是张狂那老混账给我儿子带的!你说咱筠儿跟着他都学了点啥啊?”
“筠儿怎么了,立下汗马功劳,你老简家几辈子也不出我筠儿这一个将军!我儿就是厉害,把天捅下来又何妨?你个老迂腐犟,你还嫌上我筠儿了?”
李从婴最是不待见他丈夫心里最爱这个儿子嘴上却非要咄咄逼人的模样,一看就是又想起了那位老朋友,死要面子不承认,他这儿子啊,身上有旧友的影子,“小心筠儿回头跟他干爹跑了——咱家可就这一个儿子。”
简行反而笑了,眉目舒展开来,坐到李从婴身旁端起了茶,啜了两口。
“鹤仪像我。”末了,简行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话,没有下文。
·
“鹤仪,鹤仪,张鹤仪——”
简松映趴在张鹤仪窗前像知了一样不厌其烦地拉着嗓子——他早就透过窗缝看到张鹤仪在桌前坐着,一听到自己走近的脚步声就瞬间飞到床上躺下了。
简松映笑了一声,抱臂靠在窗前,静静地等着。
张鹤仪躺在床上,看着床板,耳边渐渐没了简松映那磨耳朵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一阵风声。
看向窗棂,枫叶萧萧,竹枝寥寥,人影寞寞。
忽的眼睛又有些发干,又涩又疼,想必是今日的天气更加凛冽了一些。
“简松映,”张鹤仪揉了揉眼睛,起身,“进来。”
简松映进来时,张鹤仪已经起身了,正和自己对视了一眼。他眼睛一瞥,看到翰林学士还欲盖弥彰地弄乱了被子,不禁抿了抿唇。
“哥,我给你带了醒酒的,还有……秋天风干,你眼睛怎么样?”
“无事,”张鹤仪弯了弯眼睛,把他往窗边引,“酒早就醒了。”
“恭贺骠骑将军。如今,是你拜我还是我拜你?简将军?”屋外竹影斑驳,张鹤仪看着简松映微微笑道。
简松映托腮看着张鹤仪出尘的模样,脱口道:“对拜怎么样?”
“……”鹤仪倏地红了耳朵,“胡闹。”
鹤仪咬了一口糕点,将剩下的推到松映面前。
松映咬了一块,看鹤仪的模样顿时心情舒畅——有人欲盖弥彰,可不论是眼神还是下意识的动作全都比嘴上说的要好。
而且显而易见,张鹤仪知道自己故意传出来的话是给他听,他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不懂?
也是,怪自己瞎操心了,还火急火燎地又专门找来。他肯定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只倾心他一个人。有言道“心口不一”,鹤仪大抵就是这么个典型。
“老师晚上设宴,我会去。”
“……”嗯?简松映突然被打断,愣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鹤仪在说什么,“噢……”
松映看着鹤仪低眉敛目喝茶的模样,又看着他眉心的一抹红发神,原来他以为自己是怕他不会去赴宴,其实他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也行。
“好,”简松映放下糕点会心地笑笑,“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