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啦,只是我之前和Anne前輩提過對學校其他社團有興趣,但……不太好意思去問,好像也沒有認識的人。吳羽君可能聽Anne前輩提過吧。」
因為Anne的外型,因此他與許多女性都維持著朋友關係,相比其他風雲人物,緋聞沒那麼容易出現。
因此,吳羽葵的行為只會被解讀為受前輩之託。
火花心想,這應該能解決緋聞危機。
「早說嘛!」先前說話的女生從旁邊拉來另一人說是園藝部的,又連連點了幾個介紹她們所屬部會。
既然提到自家部會,那就很有話聊了,園藝部的女生乾脆順著這個話題問:「火花,妳喜歡植物嗎?」
「我很喜歡,但我其實不太會辨認。就是覺得,如果沒有它們的話,生活好像少了什麼。」火花說:「就像有一天太陽沒有升起那樣奇怪吧。」
火花的說法引得一片笑聲。
「這麼說確實是呢。要是我家附近的狗晚上突然不叫了我也不習慣。」
「我懂~」
園藝部的女生很熱心:「哎呀沒關係,妳來,我教妳認植物!園藝部歡迎每一個喜歡植物的人!」
「謝謝妳!」
雖然對於女孩子之間的感性不太適應,但這種「好像被在意著」的時候,能讓火花對於身分認同的矛盾稍微安靜下來。
上課鐘響,女子會解散,班上的女生離開前紛紛與火花約定,如果對哪個部會好奇可以找她們,火花一一答應。
對於自己的逃避,同學們還是維持著一樣的態度,並未對自己用學習來搪塞感到不滿,當然也可能是他們沒看出來。
火花感到困惑,這樣的社交方法,難道是被允許的嗎?
我是不是可以表現更多的自我?
天空灰濛濛的,幾縷陽光從雲層間灑落,與從澆花器中奔出的小水珠合作,在空中畫出一道道彩虹,拎著澆花器的手將這些彩虹餵養給植物們,在這幅景象旁,有人說:
「我原本以為,田村同學不太喜歡我。」
中庭,火花一到就被發了一個澆水壺然後指派去某區工作,吳羽葵因為值日還沒來,而班上說要帶著自己的女生似乎忘了這回事,和自己社團裡的朋友去幫另一區植物澆水。
好吧,我就知道。
火花看著與朋友有說有笑的同學想:現在貼上去提醒那可太尷尬了。
於是火花提著水壺,默默裝水、澆花,來來回回。園藝部的人走來走去,可能連部長都不清楚自家社團具體有哪些人,等吳羽葵趕到一看火花已經被派了工作,急急忙忙和部長說明情況,然後跑過來,為自己的遲到道歉。
「對不起,我忘記今天值日,沒提前和人說好換值日生。」吳羽葵連連道歉。
「沒關係。」火花表示理解。
看火花的態度是想直入正題,吳羽葵介紹起園藝部的工作內容:
「部長和幾個幹部會決定要種什麼,然後和校工神林先生一起去買種子或是已經種好的盆栽進行移植,當然,這中間部員也可以提議,或是把家裡的植物拿來大家一起養。」
「通常學期初就會把這些都定下來,所以現在就是平時澆澆水、除草施肥這些。植物慢慢長大的過程很有趣,看著這片綠意的時候,心情總能平靜下來。」
吳羽葵凝視著那些盆栽不知在想什麼,火花「嗯」了一聲表示自己有聽見,接著說剛剛自己澆了多少水,問不同植物要澆多少水才合適。
「像這種盆栽的話,要水流到下面的托盤上才可以喔。」
「原來要這麼多水啊。」
被劃分給火花的區塊裡有一棵火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木本植物,火花看著它心想:這個大盆栽用澆花壺澆水要澆多久呀?
吳羽葵指著遠處的一片花壇說:「那一片要一次澆完一周的水分,要用水管澆十分鐘喔。」
火花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內心默默計算那是幾公升。
水管一分鐘的流量大概是十二公升、人一天喝兩公升的水,一周是十四公升,幾株植物等於一個人……
「那邊有8.5個人呢。」火花低聲呢喃著計算結果。
「什麼?」吳羽葵突然害怕,難道花壇那邊有幽靈?為什麼還有半個?花壇下埋藏了什麼不能說的祕密嗎?現在感覺起來,那個花壇的花好像開得更漂亮……
「沒什麼,我自言自語。」
吳羽葵望著花壇那邊沉思,過了一會才想起剛剛要和火花說什麼。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澆水的水量也要跟著調整,像在冬天乾燥的時候水量也要變多;澆水的時段也要注意,正中午不要澆水,避免因為太陽太大加熱葉片上的水珠造成灼傷。」
火花連連點頭,又聽吳羽葵介紹什麼植物最好不要種在一起,哪些植物叫什麼名字、怎麼辨認。火花勉強認識幾種花和課本上教過的草和樹,其他的聽人介紹一遍,下次又全忘了。
左看右看,那些葉子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那個是蒲公英?」
「那個是昭和草啦。」
火花感覺世界非常玄幻。
「我果然無法成為植物學家。」
吳羽葵爽朗的笑了出來,教導「第一名」很有成就感。火花也無所謂,坦蕩的決定把所有植物分類為三種:花、草還有樹。
「田村同學,我可以和妳做朋友嗎?」
火花其實不太明白在成為朋友之前要達成的步驟有哪些,也搞不太清楚別人都是怎麼交朋友的,可能是有點心理潔癖,「朋友」一詞在她心目中是個很神聖的詞彙。正常來說,很少人會向對方確認:「吶,我們是朋友吧?」,會這麼做的人在這句話之後就要開始說自己單方面的無禮要求了(影視劇都這麼演),而正經八百地問法不用實驗就知道肯定會被嘲笑,因此,火花也無法知道自己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到達哪一步驟了。
如果率先確認了這份關係的存在,代表它的結構是固定且穩定的嗎?
「其實,我原本以為,田村同學不太喜歡我。」
這什麼意思?威脅?難道你要拿對我感覺不舒服的某次經驗向粉絲們指控我嗎?
是要交朋友還是結仇,你能不能選一個?
火花一手搭住身旁的澆花壺把手,隨時準備走人。
「是因為我……的關係吧?」
「是。」
「哈哈。」
吳羽葵扣著水壺的邊緣,慎選措辭,火花這才知道原來別人也會緊張。
「我不討厭你本身。」
「嗯。」
吳羽葵看著水珠在空中化成彩虹,「那個,上次在教室,妳和那個女孩子說的話,我聽見了。謝謝妳!」
「那些事情班上的人都知道。」沒什麼特別的。
「那,我可以和妳做朋友嗎?或許,田村同學偶爾來澆澆花的時候?」吳羽葵說。
火花微微一笑:「那麼,吳羽葵君,請多指教。」
甲斐田紫音經過走廊的時候,看見那個總是帶著各種症狀的公主們到保健室的「王子殿下」。現在他身邊就站著一位公主呢。
再仔細一看,那背影有點眼熟……
「妳是園藝部的?」
「甲斐田老師!」吳羽葵連忙打招呼問候:「老師好!請問老師是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沒~只是見到你們,過來看看。你們都是園藝部的?」
「不是。」火花惜字如金。
「田村同學今天是來體驗的。」吳羽葵解釋。
「這樣啊,我還以為柴賢又要寂寞了呢~」甲斐田紫音笑說。
「柴賢是什麼?」吳羽葵問。
「某種愛稱吧。」火花說。
吳羽葵想到了什麼:「啊……」
吳羽葵負責跟校醫聊天,火花乾脆就拎著水壺到旁邊做自己的。
「田村同學,不跟我打招呼嗎?」那邊聊到一半,甲斐田紫音朝這邊笑問。
「嗯?什麼?」原本覺得和自己無關,火花在想自己的,一時沒反應過來。
「打招呼~我可是老師呀~」甲斐田紫音眨著眼示意:妳是不是該盡一點學生應盡的禮貌?
這倒提醒了火花。
上一次吃了虧之後回去查了資料,校醫的正確名稱為「養護教諭」,分明也領有教職!
其中一行介紹還說:為了帶給孩子安全感,「善良」、寬容的人適合當校醫。
最好是!
「抱歉,剛剛有點走神。」我來給你一點驚喜。
「老師,那邊有8.5個人呢。」火花抬起頭,眼神往花壇那邊飄去,然後緩慢地問:「您有看見嗎?」
因為陽光大半都被烏雲遮住,中庭不甚明亮,也讓火花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陰惻測。
「為什麼會有點五個人?」甲斐田紫音問。
火花回答:「因為是半個人呀。」
少女的聲音依然清脆、動聽、天真。
火花看著甲斐田紫音的臉,她不知道他想了什麼,也不需要知道。
甲斐田紫音又和兩人隨便說點什麼話,走了。
「掰~小王子~」
確定再也看不見甲斐田紫音的身影,火花忍不住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讓你上次把我當方便的花瓶看不起我!回去做惡夢吧!
「田村同學……」吳羽葵看出了什麼,有些無奈。
所以,沒有那8.5個人,對吧!
每當火花經過文化樓樓下那條展覽走廊時,總會駐足看看新一期又展覽了些什麼新作品。
經過一幅巨大的鉛筆畫,火花停下腳步,畫中是校園裡的盆景、新栽的幼苗、扦插的枝條、含苞的花卉等等,層層疊疊,遠近錯落有致,還有小貓和鳥雀遊戲其間,畫面雖是黑白,卻充滿了勃勃生機。
一看右下角的名牌:3-D 征木北齋。
火花拿起手機,拍下這難得的好作品。
戲劇部活動中間的休息時間,吳羽葵拿出手機查看是否有新的通知,發現新加的SNS裡,田村火花一欄亮著訊息未讀的提示。
吳羽葵點開一看,笑了出來。
田村火花:圖片
田村火花:你們園藝部種的植物。
吳羽葵覺得,自己好像又發現了田村火花的表象之下的一點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