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燕临溪打断了他，“谁让你动手的？”

燕临溪的声音漫过车厢，秦鸣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他单膝跪地，膝盖磕在碎瓷片上，鲜血顺着小腿流进靴筒。小主子现在像极了主子，一样平静地声音跟毫无波动地眼神，明显是生气了。

“小主人息怒！”秦鸣低着头，望着冰凉的车厢板，冷汗滴在燕临溪靴尖绣上，“主子有令。”

他偷偷瞥向燕临溪，却对上那双寒潭般的眼眸。坏了，惹了主子，又惹了小主子。

“什么命令？”燕临溪站起身，却没有理会被钉在马车壁上的木作僧，只是盯着秦鸣，昆吾剑的剑锋在车厢地面划出火星，"当啷" 一声插在地上。

“你以为？”他蹲下身，剑穗扫过秦鸣颤抖的肩头，“丐子会喜欢别人替他教导我？”

他终于明白丐子的深意——秦鸣确实厉害又忠诚，但这份忠诚里夹杂着太多自以为是的掌控欲。

秦鸣暗暗叫苦，心下懊恼怎么又被抓住把柄，硬着头皮道，“主子命令我，要全权负责小主人的安全，不得有丝毫疏忽。”这安全自然也包括道心......

他低下头，说实话看久了小主人的眼睛，居然能把淡紫色看成金红色，怕不是怒火把颜色都烧变了。

燕临溪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秦鸣，他早就让师兄帮他查清了木作僧。血影楼能透到他手上的消息都是经过筛选了，但师兄不会，师父不会。

木作僧，金丹后期，本命武器是金刚钵，擅长傀儡术。他喜欢绝望的地方，给人希望，再将人吃掉，美其名曰解脱。他早就知道木作僧吃人，他不准备跟跟秦鸣说。

“你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木作僧被钉在车厢壁上，却仍在笑，他看着燕临溪的背影，“你跟我是一样的。”

昆吾剑突然从旁边飞起，穿透而下，将他钉成了巨大的十字。燕临溪头也不回地坐回了桌子边，吃自己的小点心。

“收起来。”燕临溪将耳环抛给为首的死士。

死士们无声收拾着车厢，银丝拂尘扫过之处，血液、碎片皆被抛出窗外，碎成暗红的雾。

为首的死士对着木作僧甩出半卷书，泛黄纸页无风自动，在接触木作僧伤口时骤然亮起，血珠悬停半空，缓缓渗进书页缝隙。死士擦拭着昆吾剑上的血渍，递给了燕临溪。

秦鸣跪在原地，望着燕临溪擦拭剑刃的背影。轮椅轱辘在身后发出轻响，白神棍将他扶到轮椅上，伤药落在他血染的膝头，被血渍浸得模糊。

燕临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昆吾剑的纹路，这柄染血的利刃泛着冷冽青光，他的手指突然停在剑柄处。吾剑，昆吾剑，太阳真火锻造，是父皇送他的满月礼，当初他并不喜欢这把剑。

秦鸣盯着靴底凝固的血痂，突然想起主子每次杀人后都要沐浴更衣，连沾血的衣角都要用秘法洗净。

“小主子可能也爱干净”白神棍跪坐在他脚边，丝帕擦过皮革的沙沙声里，忽然听见对方右眼皮 "突突" 直跳，“上次主子因为茶盏里有片茶叶没捞干净，把厨房总管吊在城墙上喂乌鸦。”

秦鸣也跟白神棍说了一个消息，“上月三皇子溅了半滴血在玄铁棋盘上，主子把整座别苑的仆从钉在树上暴晒三日。三皇子也被钉上面去了。”

“所以这才是丐子被追杀的原因？这叫暗杀？这是明杀吧。”燕临溪把玩着金红耳饰的指尖顿住，忽然掀开车帘，夜风卷着鬼雾涌进，“把玉埋在鬼雾林的三岔口，让魔族的狗鼻子跟着味道来找我们。”

秦鸣瞳孔骤缩，突然明白燕临溪为什么是他的小主子。他的左手突然紧紧攥住车辕，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很好，这下他不得不跟着小主子违反主子的命令了。主子明显是想将魔族的人引到那个城，小主子现在这么干，魔族的人只会追过来了，还能顺便嫁祸给喜善居。

白神棍适时递来干爽的丝帕，却被秦鸣抬手打掉：“别碰我！”

帕落在地上，沾了几片碎瓷片。白神棍的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好，都来迁怒他，算是踢到棉花了。

秦鸣压低声音，“小主子这是...”

幽灵龙马突然人立而起，马眼喷出的幽蓝火焰照亮车顶裂纹，鬼雾与月光顺着裂缝倾泻而下，在燕临溪发间凝成霜白。

“到了。”车夫毫无尊敬的沙哑嗓音穿透车壁，“西边三十里。”

疯子堂的死士鱼贯而出，木作僧被架住还在发笑，“你以为...”

话音戛然而止，昆吾剑已抵住他眉心，喉间纸页被闭口诀震得簌簌作响。

“主子有令，我们带着木作僧撤离至最近的据点。”说罢，秦鸣就带着一群人隐匿地离开了。

消失前，燕临溪看见他的衣角被勾住了车辕上的钉子，扯下了一片布料。马夫笑了笑，一脚把那钉子踹了回去，一看就知道是他使的坏。

燕临溪看着还没走的马夫问道：“你怎么不走？”

马夫疑惑地转头看向燕临溪说道：“因为，没用的你，才是我的主人。”

“你也走吧。”燕临溪说这话时，被冷风灌了一嘴，他看见马夫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笑意，像是在嘲笑他。算了，已经习惯了这马夫不喜欢他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