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天后，燕临溪身上未出现新伤口，他倚着廊柱擦拭昆吾剑，指尖敲在玉符上，几片槐树叶落在剑鞘上，“死了没？”

玉符的光照出他腕间未愈的伤疤，就见丐子的消息蹦了出来，“怎么，想你丐爷爷了？”

“活得蹦跶呢！”新消息急匆匆地往玉符上冲，“魔族少主带魔卫来了，往西撤。”

“这个伴生灵玉怎么办？”

“带走啊，没说要还给他。”

燕临溪收剑入鞘，刚踏出院门，就看见两匹幽灵龙马立在树荫下，马蹄踏处腾起蓝绿色鬼火，马夫蹲在一旁，张开他那张破嘴就开始嘲讽燕临溪，“哟，满身血味的主子总算舍得走了？这些人要不要放上马？”

“装车。”燕临溪踢了踢马车轮毂，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血影楼的死士们从暗影里钻出，排成一列上车。

马车帘幕掀开的瞬间，燕临溪忽然顿住。记忆中只能容三人的车厢，此刻竟宽敞如厅堂，车顶悬着的夜明珠将四壁符文照得发亮，二十来个死士分两排端坐，连呼吸都压得极轻，乖巧极了。他眼角余光扫到角落缩着的白神棍，对方正用折扇挡着脸，假装研究车厢壁上的云纹。

“他怎么在这？”燕临溪的刀鞘点在白神棍肩头，那人猛地一抖，秦鸣的扇子“啪“地被折断了。

“小主人说谁？”秦鸣的轮说在身后发出轻响，他探身看向车厢，指尖悄悄给白神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并未带人过来啊。”

白神棍装作没看到，跟血影楼的人排排坐好，还故意将头扭向一边，躲避燕临溪的目光。

秦鸣顺着燕临溪手指的方向看去，神情迷茫却隐隐透着一丝狡黠，“小主人，我并未见到其他人，许是您伤口未愈，瞧花眼了？”

燕临溪快要气笑了。

白神棍突然咳嗽起来，从袖中抖落张符纸，“小友莫怪，我这逍遥堂的令牌——”

话未说完就被燕临溪揪住衣领，拽到秦鸣面前。轮椅上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去够白神棍的道袍，然后连忙转动轮椅退到角落。

燕临溪看着两人挤眉弄眼，转身掀开车窗，看见幽灵龙马甩动尾巴，鬼火划出蓝绿色的弧光。幽灵龙马辘碾过落叶竟未惊起一丝声响。车厢内壁的符文幽幽发亮，将燕临溪翘腿坐在桌沿的身影投在壁上，他指尖夹着块芙蓉糕。

“小主子，木作僧……” 秦鸣的轮椅碾过木作僧拖在地上的锁链，发出 “哗啦” 脆响。

角落里的木作僧半躺着，浑身血痂，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右肩还钉着支断箭，却偏生咧着嘴笑，抬着头看向燕临溪，“我见过你。”

燕临溪将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他说出了丐子之前说过的话，“活的木作僧，更值钱”。

“当初你没能成功阻止我重伤祁白玉。” 木作僧突然挣扎着坐起，铁链勒进腕骨的声响让白神棍下意识摸向袖中的匕首。

“六七岁的小毛孩，如今也长到了十二三岁。”木作僧咳得浑身发颤，血沫溅在车厢地板的符文上，瞬间被灼烧成灰，“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的灵气怎么那么熟悉。没想到啊，文诛剑尊的孩子居然是疯子堂的小主子。”

木作僧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仿佛这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哈哈哈哈，文诛剑尊跟堂主什么关系？道侣吗？共同养了个孩子。”

秦鸣的戒尺 “啪” 地拍在桌沿，震得茶盏里的残茶泼出，“血口喷人！主子怎么可能看上玄云山的伊介……”

话未说完就被白神棍捂住嘴。

燕临溪忽然抬眼，放下手中的甜点，“他们不是道侣。”

“听见没！” 秦鸣猛地推开白神棍的手，戒尺指向木作僧的断牙，“我就说主子跟楼主才是 ——”

白神棍的大巴掌再次捂上他的嘴，两人在车厢角落扭作一团，轮椅轱辘碾过木作僧的锁链，疼得后者闷哼出声。

“丐子跟楼主也不是道侣，他们之间的气场跟我父母完全不同。”燕临溪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雪，他有些想念他们了。

“小主子，你还小，你不懂，我肯定......天杀的，你打我干什么？呜呜呜。”秦鸣的话戛然而止，白神棍的大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他后颈，捏着他的嘴往角落里拖。

木作僧单手撑着车厢壁缓缓站起，锁链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痕。他轻嗤一声，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看了看自己的狼狈的样子，“折磨人能让你愉悦？”

“加入喜善居吧，” 木作僧忽然笑了，血污的手指摸向耳坠，却只摸到一片血肉模糊，“拿着我的耳坠……”

昆吾剑突然出鞘寸许，燕临溪用剑尖挑起桌上的芙蓉糕碎屑，语气平淡如旧，“不。”

木作僧抹去嘴角的血渍，病态笑容蔓延开来，仿佛早已习惯这一切，但眼中的怨毒愈发浓烈，“我度化了众生，让他们解脱，甚至还能再吃几个你这样的。

秦鸣看了一下燕临溪的脸色，木作僧出现在这里确实超出了他的计划。四生的事情是他设计的，但是木作僧这事，他并不想让燕临溪知道全貌。

白神棍掏出符纸贴在木作僧眉心时，秦鸣已迅速转动轮椅到燕临溪身边，“小主子别听那疯子胡扯……”

“？”秦鸣的戒尺 “噗” 地穿透木作僧咽喉。

木作僧瞳孔骤缩，嘴角却扯出如愿以偿的狞笑，喉间的血泡随着笑声破裂，“我想你不知道吧，嘶——下手可真狠啊。”

秦鸣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发抖，他余光瞥见燕临溪指尖凝结的火焰，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眼前这个疯子的癫狂像不受控的野火，自己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