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绩兄,地窖钥匙在州府典吏手中,不在刺史手上!”澜庭蕴扯着嗓子喊,狂风卷走他半截话音,“但典吏今早被调去城西巡防——”
“那我们就去找州府师爷!”张华业猛地刹住脚步,前方一颗合抱粗的槐树轰然折断,树冠裹挟着冰晶砸向地面。
他拽着澜庭蕴跑进巷口,力气大了些,澜庭蕴险些拿不住抬着铁盾的手,只听张华业大声道:“师爷随身带着备用钥匙!”
两人在巷口稍作喘息,不敢多做休整,便又冲进冰暴中。
冰雹砸在州府朱漆大门上咚咚作响,张华业踹开歪斜的侧门冲进去时,正撞见师爷举着铜盆挡在头顶,哆哆嗦嗦往库房跑。
“赵师爷!”他三步并作两步抓住对方手腕,“地窖钥匙!快把地窖钥匙交出来!”
这赵师爷自然是认得他二人的,他惨白着脸往后缩:“使不得啊大人!那地窖存着州府三年的官银,未经刺史大人——”
“天降灾厄,说什么官银不官银的?如今大灾在前,官银也是赈灾银,这赈灾粮要全毁要花出去多少官银才买得回来?”澜庭蕴锐利的目光扫过赵师爷,“你是要看着槐州十万百姓饿死,还是想被朝廷追究渎职之罪?”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粮仓方向的巨响。
张华业目色一凌,猛地抽出师爷腰间的钥匙串留下句:“突发突然,得罪了。”便又拽着澜庭蕴转身就往地窖奔去。
冰凉的铜钥匙在掌心硌出深痕,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数钥匙数量——共七把,其中三把刻着“库”字,两把缠着红绸......
张华业攥着钥匙串的手青筋暴起,冰雹砸在铁盾上的震颤顺着手臂传来。
地窖铜锁应声而开的刹那,木头与铁锈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澜庭蕴眯起眼睛,借着冰暴间隙透进的微光,大致估量着地窖空间:
地窖的防水做的极好,一连下了半月的雨竟然都没让这地窖有一点受潮!
"先转移粮食!"张华业察觉异样,却顾不上细究,将铁盾塞给澜庭蕴,"明澜,你守在这里,我去通知裴副官!"
话音未落,张华业便再次顶着铁盾冲进冰暴中,靴底碾碎满地冰棱。
裴靖安半跪在粮垛上,铠甲裂痕处渗出的血早已冻成冰碴,盾牌阵被冰雹砸得千疮百孔。
"张大人!"他望见狂奔而来的身影,眼中燃起了希望我,沙哑嘶吼,"东南角粮垛要塌了!"
"跟我走!"张华业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断矛,将矛尖插进冻硬的地面借力跃起,"州府地窖能容下所有粮食!"
裴靖安踹开压在粮垛上的横梁,扯着嗓子下令:"众将士听令!伤重的留下断后,其余人跟我转移赈灾粮!"
“都给我卯足了劲!”裴靖安嘶吼着踹开压在粮垛上的断木,鲜血顺着冰锥伤口往下淌,“这些粮食,一粒都不能少!”
二十余人顶着冰雹结成的冰盾,将成袋的粮食扛在肩头。
当第一袋粮食滚入地窖时,澜庭蕴独自守在阴冷的暗处。
冰粒顺着地窖缝隙簌簌落下,砸在地窖的砖板上发出细碎声响。
他下意识摸索着墙壁往深处探查,靴底突然踩到某种坚硬物什:
弯腰拾起的瞬间,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棱角。
顺着触感摸索,他的掌心贴上了刻着蟠龙纹的木箱。
借着冰暴中忽明忽暗的天光,整排整排摞至穹顶的木箱轮廓逐渐清晰,箱盖上三年前的封条在潮气中微微卷曲。
而当他撬开最上层的箱盖,崭新的银锭泛着冷芒,在冰光中刺得人睁不开眼。
更深处的墙角,暗格里隐约露出几张文书的边角。
澜庭蕴屏住呼吸将其抽出,封面上鲜红的刺史印鉴几乎要在阴暗中渗出血来。
墨迹未干的字迹在指尖晕开:"截留赈灾银三成,混入私铸......"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思绪,澜庭蕴迅速将密信塞进怀中,转身迎向跌撞而入的士兵。
望着地窖里堆积的官银与赈灾粮,冰粒落在银锭表面凝成水珠,像极了未干的血渍。
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冰灾或许只是更大危机的序幕。
当最后一批粮袋被转移到地窖时,整座粮仓终于轰然倒塌。
裴靖安趴在好容易才抢回的赈灾粮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中幸存的士兵,耳边还回荡着灾民棚方向传来的哀嚎:
“损失三成......但至少保住了赈济百姓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