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霍问反应得快,一侧身堪堪躲过了这直冲他而来的异物。
三两个冰锥擦着他耳畔飞过,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发丝都几乎被冻住。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冰锥重重砸在地面,迸溅出细碎的冰晶,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半深不浅的凹痕。
屋顶被砸出个不大不小的窟窿,还没回过神便听见屋顶传来“噼里啪啦”的敲击声。
屋里其他正在吃饭的将士们也听到了这声响,起初还没多在意,知道一眼尖的将士往窗外随意一瞥:
竟见方才还阴云密布库库往下倒水的天空,竟一下就变得亮堂起来!
雨滴在半空中凝结成不大不小的冰雹子,从上空疯狂坠落!
“这……这是天降灾厄啊!”握着筷子的手剧烈颤抖,那眼尖的将士连碗带筷摔在地上,瓷片与米粒在冰雹的撞击声中碎作一团。
屋内陡然炸开锅,众人纷纷踢翻木凳往窗边挤,却见无数冰晶裹挟着雷光,将周边本就摇摇欲坠的茅草屋砸得簌簌落土。
裴靖安也在其中,他反手抽出腰间长刀,刀背重重拍在某个试图往门外冲的新兵肩头:“都别乱动!如今这个情形,谁出去谁就是活靶子!”
话音未落,一块磨盘大的冰雹赫然出现在半空,轰然砸在门槛前,飞溅的冰碴在墙面犁出三道深可见木的沟壑。
角落里的老兵死死攥住梁柱,喉结上下滚动:“半月前就该想到……这雨透着邪性!王二狗他们去堵河堤,结果人跟沙袋一起被卷走,连尸首都没捞着……”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有人踹开歪倒的方桌,抓起棉被裹住脑袋,“得想法子护住粮仓!要是囤的粮再被砸烂,咱们全得饿死在槐州!”
霍问望着窗外如银蛇乱舞的冰雹,突然瞥见西北角的云堆里隐约泛着青紫色,瞳孔猛地收缩:
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张华业最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扬声朝着裴靖安喊道:“裴副将,请您马上带人用盾牌护住粮库!赈灾粮若是在这个关头出了问题,槐州恐怕将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我等恐也难向朝廷交差!”
话音刚落,整座营房突然剧烈震颤,大梁不堪重负发出垂死的呻吟。
澜庭蕴一把拽住险些被木梁砸中的传令兵,耳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不远处的灾民棚已经塌了大半,哭喊声混着冰雹砸地的轰鸣,在阴沉的天幕下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裴靖安将长刀横在胸前,刀面映出头顶摇摇欲坠的房梁:“拿盾牌!四人一组,跟着我,势必要抢救出所有的赈灾粮!”
他话音未落,三五个老兵已抄起铁盾,将盾牌两两扣合搭成拱形,裴靖安一脚踹开变形的木门,冰雹裹挟着冰棱瞬间劈在盾面,震得众人虎口发麻。
队伍如铁桶般朝着粮仓推进,冰锥穿透盾牌缝隙,硬生生扎进士兵们的铠甲与皮肉,血与冰化成的水一同流下,染红了一路。
好容易才到了粮仓,粮仓夯土墙裂得像蜘蛛网,裴靖安踩着咯吱作响的碎冰冲过去。
还没等他站稳,轰隆一声,屋顶就塌了下来。
"快!护住粮垛!"他大喊着,抽出长刀砍断一根坠落的横梁。
二十几个汉子立刻举起盾牌,密密麻麻地挡在粮垛前。
“散开!”裴靖安将身旁的新兵踹进粮垛缝隙,自己却被冰锥擦过肩胛,鲜血瞬间在铠甲上凝成冰珠。
裴靖安自己也扑到粮垛上,用后背死死顶住不断掉落的瓦片和木梁。
七零八落的冰块像石头雨一样砸下来。盾牌被砸得叮当乱响,有几个士兵被冰块砸得直不起腰,但谁也不敢松手:
这可是整个槐州的救济粮啊!
他们不敢松手也不能松手。
在裴靖安带着将士们冲出去之前,他们便已经商讨过,这些赈灾粮该安置到何处。
各个地方州府都建有地窖,张华业率先将目光放到了州府地窖上。
“只是……这刺史大人能同意吗?”裴靖安不免有些犹豫道。
“这种时候不同意他也得同意!”张华业如此提议道:
“裴副官,你先带人去抢救赈灾粮,本官同澜大人一道去找刺史大人要地窖钥匙,他不可能不给,你们再派一个人跟着霍大人一起去找李适将军,我等有要事与他相商。”
张华业和澜庭蕴既是朝廷命官身后又有张家和澜家作势,这槐州刺史不可能不给他们这个薄面。
如今这个情形,这槐州刺史若不同意,他二人若回京上书参他一本,恐怕这刺史的位置他是坐不下去了!
事态紧急,众人自然不会对张华业的提议做何反对意见,都同意了。
张华业攥着澜庭蕴的手腕,两人顶着裴靖安给的盾牌顶在头上,在冰雹间隙里狂奔。
飞溅的冰碴划过他的手腕,血珠混着冰渣顺着手腕滑落,在袖口处晕开深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