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之耳骨微动，脚下生风极速闪避，她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长剑就已经抽出，经过炽澜的连日训练，这种水平的对手她早已不在话下。
几招起落连劈带打，一个用力便将那人的长枪砍成两截。
“哎哟！”那歹人被扫堂腿刮得重心不稳，屁股朝上摔趴在地上，一口大牙被磕得满是鲜血。
渔之啧了一声，收了剑，狠狠踩上他的背。
却听那人慌忙摆手：“饶命啊，仙人！”
“怎么？难道刚才的幻境不是你放给我的？”渔之俯下身挑眉，“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还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我无冤无仇，一上来二话不说就袭击我？”
“周道长！我是个做生意的，只是奉命行事，”他合十了双手不住求饶，“上头只说你是个丹修，我哪知道你这么能打！”
闻言渔之气笑了，对准他方才受伤的地方用力碾了一脚。
她要是不能打，不就早被他杀了？
“你是谁？你上头又是谁？因何缘故要杀我？我数三个数，听不到答案你这条胳膊就废了，三——”
“我说！我说！”他连忙吞下嘴里的血沫，笑着讨好道，“我并没有要杀你啊周道长，我只是借幻境取你命格，嘿嘿。”
“这两件事情差别很大吗！”渔之狂燥道，“废话太多重新数！二——”
“我是仙都分部的捕梦者陈凡我上头是秋信大人因为天命降落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有人跟我们交易夺取你的命格！”陈凡一口气吐完了所有的回答，蜷缩起来弓着身子大喘了几口气，才用余光瞥到渔之咧开嘲讽的嘴角，“道长您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捕、梦、者是吧，”渔之咬牙道，“因为有人交了钱，就可以买走我的命格，听上去真是天经地义啊。”
“你……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说天命落在你身上吗？这天命不是一般人能撑得住的，有人想要给你换走，也不一定是坏事啊！”
“我为什么要想知道，”她凉凉道，“难道不应该是你现在要从我手下活着离开，就得拿出点什么诚意来，跟我交换这条命吗？”
陈凡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我用消息跟你换好不好？我们捕梦者在人间的消息最全了！你问什么都没问题。”
渔之垂眼盯了他片刻，忽然问道：“你们的情报点分布得很广？”
“当然了！”陈凡骄傲道，“人间无一处没有捕梦者，就如同世上没有一个人从不做梦一样。”
渔之从头到尾仔细地扫了扫陈凡，他一身朴素的纯色墨绿劲装，看着已经穿了有些年头。接着又往旁测踹一脚，将人翻过来。
陈凡貌不惊人，性格不说长袖善舞，到底也算是能屈能伸，这种人丢在人堆里大概转眼就被忘记，但是一般不会让自己吃大亏，的确适合做这类四处藏身偷鸡摸狗的任务。
只是他唯独腰间多挂了一根坠着白色羽毛的网状饰物，渔之咂摸一下，偏头看见方才砍断的那柄长枪，它的红缨上也挂着这东西。
“起来。”渔之把脚拿开，斟酌道，“捕梦网的组织规模这么大，你们那个领头人秋信，应该会给受伤的手下提供疗伤补偿吧？”
陈凡拍拍身上的尘土，本来侥幸的笑意被这话问得一头雾水：“会啊，您是要加入我们吗？”
“那就好。”她笑道。
片刻后，陈凡钱袋被扒得一干二净，瘫坐在街道上嚎啕大哭。
“呜哇……周道长你下手也太黑了吧！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
决明是从一个窄小房间的墙面里钻出来的，天蚕宝囊没有落下禁制，他一个挺身就解开了封探头出来，将包囊收入怀中。
黑漆漆的屋子里飘散着一股略微发臭的霉味，只有这个房间似乎并没有人打理，所有的家具如同某日静止了时光一样，老旧而沉默着。
桌面上翻开的书还没有人合上，他借着神识扫了眼，大概看到了“静安司”这类的字，便没有再细看。
他走到窗边，稍微用了点力才推开一条缝，窗外的月光渗进来。
门外的小院似乎有人在说话。
“还是你把女儿教育得好哇，罗娘，年纪轻轻就进了仙门，走正统路线，还修的是稳赚不赔的丹药，这样的福气哪里找去？”
“什么呀！”另一位妇人急了似的，高声反驳道，“我们家小渔也就是多识了几个字，运气赶上了，才有点仙缘罢了。你都不知道她平时有多懒，三催四请才知道要给长辈问好敬茶！”
反驳的这位似乎就是渔之的娘亲，决明闻言蹙了蹙眉，这人讨论孩子时的语调分明满是得意，言辞间却尽是明晃晃的挑刺贬低，十足矛盾。
他退回阴影里，轻轻靠在窗后，扩大了神识的范围。
只听另外那名妇人继续赞道：“这仙缘就是顶好的能力呀！哎哟她都那么听话了，还管什么敬茶不敬茶的，我羡慕你还来不及！”
“何止敬茶啊，她什么都不会做！”罗娘似乎对妇人的恭维很是受用，皱巴着脸越发悲愤了起来，“我都怕她以后出了家门把自己给饿到！”
那妇人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悄悄别过脸，翻了个弧度很大的白眼。
“你可知足吧！她现在进了仙门，什么好处捞不着？遇到那世家贤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都有可能的呀！”她说罢又叹气，眼神斜觑着罗娘，幽幽道，“唉，我可真是命苦啊，这辈子我是没什么指望了，要是我儿子有这能耐，那就好了。”说着就要掉出眼泪来。
这一顿大演当场就把罗娘惹着急了，忙掏出帕子攒一团往那妇人脸上沾。
“你说你，哭什么呀！”她洋怒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要带你儿子跟着我家做丹丸生意嘛，往后做大了挣钱了，你们娘俩日子能差到哪儿去？”
“你……你那话竟是当真？”
那妇人很快就被哄好，三言两语便开始笑得花枝乱颤，乐道：“那可就得多仰仗你女儿小渔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