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渟终于想起来给没电的手机插电,哪怕是手机电量低于百分之十,她都毫无危机感,不带怕的。
叶泛舟联系不上女儿,只能将噩耗传给顾长亭麻烦她代为转达。
“一定要说吗?”
“非说不可吗?”
她伫立在寝室门口,手悬停在门上,迟迟没有落下。
屋内传来小闲放肆的大笑声,有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割裂着她的心。
“谁呀?自己进来!”林闲渟头也不抬,寝室平日里就人来人往。
她嘴里嚼着长寿面,顺手夹起一筷子面条投喂身侧眼馋的沈慈,左腕上戴着卿卿刚送的小红绳特别显眼。
沈慈嗦着叶姨送来的长寿面,“好好吃,叶姨手艺绝了,比面馆子还牛。”
“你来啦。”林闲渟对着面条吹凉,亮盈盈的眼睛正对上站在门前愁眉不展的稀客,她欲说无言。
“怎么神色那么凝重?”
“小闲,你跟我出来。”
“哦,你自己吃。”林闲渟把筷子塞进沈慈手里,拔下电量不足的手机。
“自己来就自己来,没事赶快回来别老是不着寝,我一个人怕有鬼。”
临走她还不忘回头说:“得嘞,你多吃点,给另外那几位剩口汤喝得了。”
门在林闲渟身后合拢,她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发愣,人没影了,随即乘上电梯下楼想着能追平些距离。
出门的刺骨寒风扑面,瞬间让她打个哆嗦,望着没有白天光明的校园,卿卿裹着大衣立在路灯下。
“走那么快,为什么不等我来?”
“对不起啊,寝室里不合适说。”
林闲渟眨眨眼睛,高仰起头,摆出一副掐指,为人算命卜卦,“说说吧,让本大师来给你排忧解难。”
寒风吹得顾长亭眼眶发酸,在心里暗说:“要是你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避开这场灾祸该多好。”
她强咽下酸涩,“有关与你。”
“关于我?”林闲渟笑得没心没肺,浑然不觉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
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从胸口硬生生剜出来的,“你可能要远行了,姐在来校的路上接你去藏地。”
“好端端的,这个点妈妈来学校接我去藏地干嘛?”林闲渟摸不着头脑,临近十点寝外出现手挽手结伴的同学。
顾长亭默不作声,点开新闻推送,“老人家救治无效已经走了,姐夫重度脑功能损伤,生死未卜。”
今日新闻:1月10日21时07分,藏地318国道突发严重交通事故,货车司机汪某疲劳驾驶,致一死一重伤。
事发在她挂断电话后的一分钟。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画面中的黑色轿车受损程度近乎报废,“是阿爸的车,车牌号分毫不差。”
林闲渟面部抽搐,嘴角颤抖,苦涩到极点的笑让顾长亭揪心。
她猛地拉住卿卿的双臂,“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卿卿怎么会说谎,新闻报道又怎么会凭空作假,求求你能不能骗我一回,不要诚实。 ”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她脸上强撑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失去重心差点瘫倒,“怎么会这样……”
“爷爷明明还在电话那头祝我生日快乐,爸爸还笑着问我钱够不够花,说我十八了该试着打扮自己……”
林闲渟的心脏受不了任何刺激,那股来自电梯下降的失重感有滞后性。
“姐姐,乐极生悲、世事无常就是这个道理吗?”她忍不住去想,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哭腔里是绝望的诘问。
顾长亭只能扣住泣不成声的小闲抚顺,教她坦然面对,“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把情绪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
“闲闲!”一向温婉的妈妈焦急地跑来,飞机不等人,时间不等人。
无论出于那一种心理,女儿都有知情权,叶泛舟没有选择隐瞒让女儿要她去送爷爷最后一程,也怕丈夫倒在手术台醒不来,留下母女孤苦无依。
“眼泪收起来别在姐面前哭,她会跟着难受。走之后不仅仅要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
林闲渟从卿卿的怀抱里抬起头,一巴掌抹过所有的泪,“嗯。”
她心里五味杂陈,多希望能为林闲渟再做些什么,望着小闲苍白的背影,祈祷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有些遗憾,一辈子都补不上;
有些告别,错过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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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着暖暖地阳光,一点一点地消杀掉体内的糜烂。
沈慈和陈歆舟背靠在栏墙上惬意地聊谁谁的八卦,碰见顾长亭刚从隔壁班下课。
“老师,我们闲渟昨晚被你拐走成失踪人口就没回来过了。”
邵怡也凑过来参与,本来还指望早自习来抄她数学试卷来着,“就是说,她居然冷暴力我们。”
顾长亭微愣,“林阖没告诉你们?”
沈慈茫然地看向什么都知道的陈歆舟,昨晚点名寝室长只说四号床请假,“没有啊,小阖提都没提。”
“她家里出变故,最近一个星期都不会来上学。”
说罢,沈慈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回教室,找睡大觉的林阖兴师问罪。
她攥着手机朝办公室缓缓走去,凌晨三点发的消息现在将近十点,依然安静地躺在对话框里,没有半点回复的迹象。
从来、从来,没有像此刻迫切地渴望能得到一个人的回复,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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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林闲渟失联的七天里,顾长亭全身心投入到无休止的忙碌中,参加培训,参加名师讲座。
这样就不会一心一意填着一个人。
她站在排练厅指导学生朗诵,一句句纠正咬字与情感,只要肯付出结果都会善待她,名与利都会接踵而来。
楼秋栖提着两袋奶茶走进排练厅,像十四年前那样看着,她在舞台中央多么耀眼,而自己在台下鼓掌。
“喝点水,休息下。”顾长亭听见身后传来的掌声,加上嗓子因为长时间说话有点遭不住了。
“我给同学们带了奶茶。”楼秋栖抬了抬手,从袋子里往外拿奶茶分。
“谢楼老师请客!”陈歆舟说。
楼秋栖从另一个袋子拿出杯冰美式,奶茶是给学生带的,卿卿一直都不怎么爱喝甜的,喜欢咖啡。
“冰美式。”楼秋栖将咖啡递到顾长亭面前,凡是得空都会假借各种名头,来看看卿卿,哪怕匆匆一眼。
“你的眉头越来越重了,憔悴不少。”
她伸手接过咖啡,现在的气色全靠状容维持,“嗯,又占你便宜了。”
“这是什么话,用不着对我客气,反倒是你,别把自己累坏了。”
顾长亭没有回应,只是轻抿一口冰美式,咖啡的苦涩在舌尖散开。
“你在干嘛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只要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去想,她知道这是错误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楼秋栖看出顾长亭的疲惫,在她身边缓缓坐下,“比赛时间确定了吗?”
放空的大脑就被拉回现实的尘埃中,继而她握着纸杯,“确定了,下午两点正式开始,明早提前去准备。”
“大家都有在很用心的准备,加油顾老师,等你的喜报。”
顾长亭回以微笑,“希望明天一切都能如愿,没有变数。”随后她拍拍手喊孩子们原地解散去吃晚饭。
教职食堂。
她呼出口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凇,分不清是冷气还是饭菜的热气。
连着好多天,顾长亭数不清刷新过多少次聊天界面,小闲最近上线的时间还停在两天前凌晨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