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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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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未接来电紧密排列,通话记录也没有一通是超过两分钟不中断的。

在另一端辽阔的地图板块上,林闲渟牵着马匹散步在广袤的草原,冬天的草原没什么草,青绿褪成苍黄。

她至今记得小时候因为好奇追问过爸爸自己的民族为什么跟妈妈不一样,父亲笑笑故事也随之娓娓道来。

故事要追溯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爸爸的母亲是一位来自华南大城市援藏支教的知识分子。

在四年支教中与常常来学校打杂,一位牧民的小儿子,在雪域高原的蓝天白云下,不知不觉中生出爱的萌芽,这期间的爱情故事没人清楚。

爸爸没说,或许他也不知道生母最后为什么会毅然决然地抛下他们选择离开,只留下一纸诀别,两不相欠。

只是从此之后,草原上的青年男人终日凝望地平线上的远方,不久因为思念成疾化为雪山脚下的一抹孤魂。

听起来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悲剧,却流淌成最真实的悲欢离合。

顾长亭犹豫再三后给小闲拨去电话,对这通电话能打通的期望不大。

意外的是光速接通。

“卿卿……” 她染黑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能白的都白了,棉织帽都遮不住。

“还好吗?”顾长亭平稳住情绪,避开询问关于姐夫的事,生怕不小心触碰到小闲敏感脆弱的心。

“不好,一点都不好,今年的冬天好冷。”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好在卿卿看不见,看不见她憔悴不堪的模样。

“你要好好的,事情定会朝好的方向发展的,否极泰来不是吗?”顾长亭知道在生死面前,安慰太过空洞无力。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还有什么事情比现在更糟糕呢?“

“我谁都不恨,谁都不怪。”

顾长亭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盯着餐桌上凉透的饭菜。

林闲渟自顾自说着,把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爸爸被转运回临州治疗了,爷爷今天出殡。”

“以前只在课外书里听过天葬,知道秃鹫会啄食人的尸块,肉身将回归自然,寓意灵魂不灭将会进入轮回。”

“人真的有轮回之说吗?”

“再也不见的人真的会再见吗?”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顾长亭因无知而陷入沉默,再度被扯回李书年跳楼坠亡的一幕,“我也曾经历过生死,我看见她躺在血泊里,觉得整个世界碎成齑粉……”

“我无法接受生命中每一次离别,都是一场凌迟。可他们都各往各的世界去了,留下的人,要继续。”

林闲渟眼底只剩干涸的荒芜,连泪水都是奢侈,她不哭不闹,“我明白死别是人生常态,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弱,见不得想要珍惜的人突然不在。”

“不是的……是命运太狠,慈悲太吝啬。”

“嗯,感觉心快死了,好累啊,我想睡在有太阳的地方……别担心我,我就是发泄情绪。你去忙吧让我静静。”

七天七夜的煎熬,透支林闲渟身上所有气力,连呼吸都成负担,林闲渟翻身跨上马背,缰绳一扯,飘在枝头的最后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小闲……”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无法拥抱小闲的痛苦。

“实际情况远比我的预料还棘手,我能感受到小闲的精神状态已经严重崩溃了,要是人没有情,经历生死离别,会不会没有那么多痛苦。”

“但心是跳动的,有着鲜活的温度,能被情绪左右,才会刻骨铭心。”

顾长亭沉着脸走出食堂,盯着手机相册里旧时光的照片,相纸上四个女孩歪头挤作一团,是最青涩的她们。

“书年,她正在经历我这十二年所经历的一切。我们都困在各自的牢笼里,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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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顾长亭对李书年的日久生情。

1991年初秋,秋千架吱呀作响,两个女孩隔着滑梯对视,有了第一次碰面,生疏到连对方叫什么都不清楚。

1993年9月,进入临州小学,我的同桌李书年就是个坏蛋!总是爱捉弄我,经常往我书包里塞糖,往我的抽屉里塞昆虫,吓得我惊慌失措,因此牵连我跟她一起在教室后排罚站。

我发誓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记得有一回奶奶迟迟没来接我放学,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是她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学校附近的小卖部看电视,她请我吃老冰棍就着北冰洋。

我们之间的情谊日益深厚,逐渐走进对方的世界,常去彼此家做作业。

我慢慢了解到这个爱闯祸的姑娘来自一个架满书卷的书香家庭,她有一个爱她哥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小学六年,折射出她千面模样,我发现这个人心眼不坏,很善良也特别搞笑。

我们就像违背物理定律的磁铁两极,越排斥越靠近。书上说,同名磁极相互排斥,我们怎么会相互吸引?

1999年蝉鸣未歇,踏入临州市外国语中学。站在公告栏前,我们兴致勃勃地商量这三年要学习哪几门外国语言,英、法、德、意、日、俄、韩……

李书年的天地在广阔的操场,她埋怨我只会闷在教室里、守在琴房里、泡在画室里,而她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抢走我手中的橡皮,拽着我手腕往操场跑说,“走啊,去追风!”

那个时候有好多小男生喜欢她,看台上挤满为她呐喊的男女生,我每次都会把特意带来的水,特意来看她比赛,说成顺便,扫兴说也就一般。

除了打篮球,她还喜欢打羽毛球,排球,她瞥见树荫下的我,书本摊开在膝头,目光却牢牢黏在她身上。

“想学吗?我教你!”

羽毛球精准的砸在我的头上,咯噔“李书年!”我又羞又恼要走。

她张开双臂拦住我,慌慌张张举起双手投降,为了哄我,信誓旦旦的承诺,包下我这辈子的冰糖葫芦。

2002年,我们约定要一直在一起,也是那年,我艺考保送临州市最顶尖的私立高中———華清书院。

而她重文轻理偏科严重,文科要多好有多好,理科就有多一窍不通,离录取线差了九分。所幸的是李阿姨在華清任职走了些门路,我们才得以继续并肩,走在洒满梧桐叶的三好路。

入学第一天,教室里遇见一位热情大方的女生,她叫林钦时还不错。

同期一场特别难的数学摸底考,满分150的试卷,我考了38分正处情绪低谷,她仗着比我高两分要教我数学。

“笨蛋,我教你啊……呃,这道圆锥曲线怎么做啊?噢!我想到了!”

她说,这个方法老师不教,学霸不会用,不轻易教让我认真听,现在想来我真是太信任她了。那句“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令我哭笑不得。

六个月后文理分班,我们在天台畅聊理想,她们羡慕我会画画……猜测我大概率去艺考班。并没有。

那是我第一次坦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是被强迫的,这些都是我爸的安排,一点都不喜欢,只能顺从。”

她搂住我冲着高空大声喊: “去他的枷锁,我要卿卿天天开心,在现实和梦想中,选择梦想,保持热爱!”

李书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我们的关系在朋友圈里是人尽皆知的好,她会替我打发走来献殷勤的男生,会在我没吃饭时帮我打饭,我早已把她的存在当作不可或缺的日常。

偶尔会看些言情小说,那句“占有欲是喜欢的证明”总会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之间那些微妙的情愫。

2005年生日,李书年说要给我惊喜,可等来说是惊吓也不为过。

“我们在一起了。”

像一记重锤,砸得我溃不成军。我无法接受,她和林钦时在一起。

我强掩悲欢祝福她们,那时才惊觉,原来女生之间也会有产生浓烈的爱情,是西方世界所说的同性恋吗?

从那以后,我主动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长达三个月的冷战以她的死亡画上终点。

2005年4月27日,李书年抑郁自杀,我们的时间线暂停了。

我们的故事永远停在那些年关于北冰洋和冰糖葫芦的回忆里。

我们曾像磁极般相互吸引,在最靠近时,被命运狠狠弹向相反的方向。

她死去的每个日夜里我都活在她的影子下,临近高考,我向父亲坦白,不想学绘画,狠下心要放弃保送中央美院的资格,因而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我一直站在荣誉榜的顶端,再也没有考过38分,再也没有人会在我画素描时突然抢走橡皮带我离开。

再后来,我以全省前十的成绩考入首都大学中文系,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我站在她墓前泣不成声。

“走啊,去追风!”

“我要卿卿天天开心,在现实和梦想中,选择梦想,保持热爱!”

我青春里的所有叛逆,都有关于她,尽数镌刻着她的名字——李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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