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何牧万万没有想到遇见了闻祈刚才说的脱不了身的谈迟。
19岁,正是被警察哥哥骗得团团转的年纪。
而这个夜晚,何牧原本计划赶紧找到赫延把他抱回家下药,占为己有,因为他以为谈迟涉毒再也回不来了,赫延发现自己失身,哭泣,撞墙,上吊,死心,他再强吻,安慰,表白,求婚……
那一年警务站空气太暖,暖得何牧看见了一只比他体型更结实、攻击力更强悍的大型犬时,大脑迟钝。
以至于他愣了一会儿,左看右看,左思冥想,带着男大学生的清澈愚蠢。
他问眼前的警察:“那边接水的人是不是谈迟真人?谈迟不应该在警局吗?出来了?无罪释放了?”
警察忙着敲电脑查询信息,连连点头:“是,是真人,没错,其他事情我不知道。”
何牧坐在椅子上,朝墙边探头探脑,缓缓冒出问号。
谈迟将纸杯放到净水机下接水,接完了淡定地喝了两口烫嘴的矿泉水,黑着一张脸,气势沉闷,恨不得立马弄死何牧这个傻逼、畜牲、狗操的玩意儿。
后悔,后悔那天下午在废弃工厂怎么没把何牧掐死。
谈迟沉稳地走过去,甩何牧三巴掌没反应,再把水杯搁在旁侧桌上,两只手使劲掐他脖子掐了一会儿,何牧觉得十分窒息才咳出声音:“救命!”
“睡醒了吗?”
“没有。”
“哦,还没醒。”
谈迟转身甩了他一巴掌。
“救命啊!谈迟杀人了!”何牧喊。
“别害怕。”谈迟双手捧了下他的脸安抚,又迅速松开,甩了他第五个巴掌。
好熟悉的贱嗖嗖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软硬兼施的黑色上位者气质。
是他,好像就是他。
虽然他转身打人的速度太快,脸有点看不清,但是飘逸的、熟练的、又凶狠又稳压的感觉很到位。
“可是我还是有点困惑,”何牧顶着一脸的巴掌痕印,看不透谈迟,“你人是真的还是假的?认识谈迟的人都知道他长得帅,你是不是他的逼真模仿者?”
“你妈的模仿者!吃了多少安眠药,怎么还没睡醒?”谈迟被何牧整得无语了,掐着他脖子摁到墙上,往他脸上的杰作伤痕看,“你在哪儿?知不知道你在哪儿?为什么你跟赫延要干扰我的计划?太危险了,带他回。”
谈迟来警务站是抓了俩嫌疑人送过来,跟何牧是偶遇。他这个夜晚暴露两次身份了,事情一旦发酵,扩大影响容易导致整个行动失败。
何牧来不及多想,迅速喊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让你伤害赫延!”
“我让你叫他名字了吗?”谈迟再次呼了何牧脸颊一拳。他完全就是痛恨,痛恨何牧宁愿死也要说喜欢赫延,“你凭什么抢走我的爱?一个胆怯无能的垃圾而已,你有什么勇气资格去坚定地爱他?”
“你出来了你不去陪他,躲躲藏藏跟我谈什么勇气?他是一个极好的人,我喜欢他我表白了陪伴着他就是勇气,我给他爱意,而你去哪里了?凭什么就你的爱是唯一坚定的?”何牧面目染上了血色,痛苦狰狞,随意抬腿朝谈迟踢一脚。
他每说一句话都在惹怒谈迟。
“你是什么货色思考过吗?他爱我,我就配得上,他不爱你,你是什么都配不上。他爱我,你得滚,他不爱你,你更要滚。”
谈迟更怒了,一只手攥紧何牧的脖子使劲掐。
他冠上一个肮脏死者的姓氏,披了一身的黑暗,是地狱里长出的恶魔游历人间。
“会还手了是不是?跟谁学的?还记得你跪下求饶的时候吗?”
“……”何牧坐在椅子上,青筋暴起,喉咙差点窒息。
俩人打架玩真格的,谈迟一个常年抑郁症患者,原本不惹他他挺温和的一个人,突然驾驭不住情绪就想要人命。何牧脑袋逐渐清醒,反击起来虽然处于弱势,但是凭借一腔勇猛,双腿持续发力,进击效果也不差。一旁的南北东西四位市局警察和警务站民警看见谈迟动手竟然下死手,大惊失色,赶紧放下活儿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谈迟拉开。
“记得,我一生最大的屈辱就是向你和宋辞也两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跪下,我恨你们俩。屈服于你不可能,我要报仇雪恨!”何牧硬气地摸摸宝贝大脖子,外强内强,警惕和谨慎,都有。身为一个男人,士可杀不可辱,绝不低头。
谈迟瞅何牧单纯找打椅子都坐不稳的傻狍子样儿,心中郁闷,恨铁不成钢,被几个警察抓着,衣服一晃,接着又朝何牧攻击过去了。
警察阻拦制止。
“你他妈太无脑了,做人做事怎么这么粗暴简单呢?我要你跟赫延立刻分手,他不能跟品行低劣擅长暴力的男人在一起!你会毁了他。”何牧嘴上说着谈迟粗暴,自己的手脚一直接招没偷闲,小心翼翼地伸着一条长腿往谈迟腰子上踢。
“说谁什么?我艹,你他妈说谁没脑子……”谈迟挣扎着,身体猛冲过去,猛地停下,想教训孩子又被警察拉住了胳膊。
“快,你快闭嘴吧!跟他瞎杠什么!”便衣警察曲东凌紧紧抱着谈迟的腿,快跪下给大哥磕头了。
“你也赶紧闭嘴!说我呢?眼瞎去看看,他也打我了。”谈迟无法理解,“警察怎么当着群众的面偏心眼呢?觉悟还不如我高!抓紧时间默背一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行动听指挥,知不知道什么叫一切行动听指挥?组织任命我是组长你们必须要听我的,快,跟我一起灭了他!”
曲东凌内心忐忐忑忑:“没有,没说你,我说的是他,你跟一个未踏入社会的大学生见识什么?喜欢赫延的人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你都要一个个掐死啊?”
谈迟抿紧唇,搜刮何牧的衣兜、裤兜,搜出一瓶洋文的国产护手霜就想要治何家生意场上假冒伪劣、地下交易的罪。
他恨不得弄死所有喜欢赫延的人。
“两个男醋精打架看来比小学生要幼稚多了,看看他们的样子多丢人,花枝招展,花拳绣腿,战斗力差劲,今日我有幸见识到了,感谢你们发生的冲突,为我提供了真实犯罪现场情形下观察当事人情感发展成矛盾的有效机会。”便衣警察南扶云穿着藕白色的长款风衣,人往那挺拔一站,衣冠楚楚,温谨有礼,还单纯无害。
“你谈过恋爱吗?你跟着瞎掺合什么呀?火上浇油,你还不过来帮忙!”曲东凌扯着嗓子,压抑地说。
“……”南扶云脾气温和,尴尬地站着,没跟他计较。
这场无脑架打得憋闷、别扭。
出警务站时,谈迟安排几句工作任务,完事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旁边南北东西捋着他脾气,倒挺开心。
谈迟身处在街上,一点都放心不下赫延。
-
听了谈迟紧张的一句“太危险了,带他回”,何牧顾不上其他,迅速做完笔录,留下刑事案底,就跑出去找人了。
经过乐飞扬影院,看见了挤在人群里的赫延。
冥冥之中前方有一条长胳膊伸过来,赫延看穿的GUCCI黑外套和GUCCI黑卫衣,是狗男人何牧的。
“救你,给我手,我拉你出去。”
“我用你救?怎么过来了?”
赫延把一截右手腕伸给何牧,没想到熟人能过来,有一点开心,他笑得带一丝甜气儿,骨相是绝美的锋利,皮肤不染尘埃,在寒冷混沌的空气里令男男女女心生艳羡。
何牧牵过手,瞎扯淡,他要是说就是抓你来的,针对性太强,赫延立马跑掉。
“偶然碰见,救大家出去嘛,不光救你一个人。”
赫延不信何牧的话,毕竟何牧跟踪自己跟惯了。
眼前情况仿佛该死的活水涌进。何牧发育期吃的好,荤素搭配齐全,双开门、大翘臀都挤在人群里太突出、太性感、太有重量,自带吸引力。他换了一条黑裤,垂下一条白色细绳,是松紧腰带,正好落在他前面令人想入非非的弧度上方,引得不少猛汉投去色眯眯的打量目光。
雄性动物之间爱攀比。
经由何牧捞人的一番努力,赫延意外磕到餐车的腿往后撤了几公分,迅速直起身体,沿一堆餐车擦着人群缓慢行走;何牧丧尽天良把赫延背侧陌生男子猛推到后方,导致那些人仰面朝天往后排摔,还好更后面的人接住了。他开辟了一条能容纳双脚的过道,护食似的不让任何人碰到赫延一点。赫延一边走路一边拉架还一边道歉,担心的不得了。
那一会儿何牧真是一位上天派来拯救赫延的气质冷酷无情,内心无理取闹的哈士奇勇士。男人宽厚健壮的后背散发出幽暗光明,配上他脸部谁都欠他九块九的严厉的闷闷不乐表情,显得格外讨厌。
赫延不问何牧怎么了,何牧要是再乱推人,他把他打包带走扔到奉天,过完年也别想回来。
良久,他们仍然处于拥挤不堪的人群里。
勒马听风街上人口密度严重偏移,好奇群众披星戴月自四面八方赶来围观,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各方城管、警察闻讯赶来,吹哨排道,维护秩序。
赫延一直紧紧牵着何牧的手,担心把他弄丢。他无视一线执法人员的命令,果断带上他,踏出一条星辰大海的百米路。
叛逆阴暗,追逐冒险,那是赫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座老城市每日每夜,所有人都周而复始地绕来绕去,很少有人触摸到边缘,赫延能在有限空间里肆意飞驰,是雏鹰轻轻扇动翅膀,思念人的心脏被困在勒马听风街的一次小小挣扎。
赫延带着何牧越过如织的人群,斜跑向一家叫“得闲大院”的国潮餐厅。阿龙在那里拍夜戏。
何牧皱着眉,不想再去刚出来的地方,不情不愿地喊:“去哪儿啊?你要去哪里?别玩了,回家了!”
赫延嫌弃何牧一路上磨磨蹭蹭走得慢,浑身上下杀气腾腾,又踢腿又踹屁股又揪耳朵。
何牧害臊着脸,摸了摸圆圆的腚,眼看门就在这里,再挨揍下去被顾客嘲笑多跌面子,恶狠狠地命令:“住手!再踢我就停下不走了!”
“爱走不走,我什么时候踢你了?看看你今晚惹的祸!”赫延揪住何牧的耳朵甩过去一米远。
“惹什么祸了?街上闹乱成粥不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才没有惹祸!再说你为了我也推人了,你是不是狂躁症犯了?告诉我,我帮你保密。”何牧转身摸了摸耳朵,内心感到忧虑。
“没有,我那么平静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得狂躁症!我要是得了,你还能活在这里吗?”赫延一脚把何牧踹进了餐厅里。
“……”
不讲道理。
完全不讲道理。
-
赫延包下了餐厅后院里的一个贵宾房间,把每片窗帘都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何牧这个阳气过盛的大傻逼直接大脸朝下,扑进柔软的青色绣花被子里,庞大的身躯压着蛋就不动弹了,心情闷闷,屁股痛痛,胳膊被他压得也痛。
赫延知道自己打得不轻,关怀备至地问傻儿子:“怎么了?伤着了没?”
傻儿子说:“眼球疼,我好像瞎了,鼻子也疼。”
赫延抄着外套衣兜,静静地站在床尾,吸着自身排斥的房间异香味,睨了他一眼。
不想搭理笨狗的傻逼问题。
什么原因不清楚吗?
把头抬起来就没事了。
何牧说:“我跟你汇报一下我不在你身边三小时的情况。首先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没有外遇,艳遇有几个,徐阶带来的,但是我一定不会看上他们。重要的事情是我们夫夫共同财产遭受到毁灭性损失,我的车丢了,幸运的是找到了,我去找小偷理论,结果小偷喝醉了不还给我,我积极努力劝说他投降自首了,你看我脸上的伤就是他打的。我因醉酒危险驾车,暂扣六个月驾驶证,罚了两千,车辆归属权在交警大队那儿,我们没有车坐了。不过你也放心,我跟二伯打电话把他给我的18岁生日礼物从他车库里解封要过来了,石嘉文开着它正在路上!过会儿我把你带回我们的家。”
赫延有些疑问。
什么小偷能把何牧的脸打了?挺厉害的啊。
何牧藏着事情呢。
何牧抬起头,睁开眼睛,感觉珍贵的眼球上有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楚房间内的摆件陈设。
“赫延,呜呜呜,我好像真的瞎了。”
“真的吗?别嚎嚎,别骗我。”
赫延走过去帮何牧检查眼睛。
他手指撑开他眼皮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瞎个屁。
干干净净的瞳孔、虹膜、巩膜,什么灰尘杂质都没有。
俩人头顶上白色的主灯光太刺眼睛是真的,何牧脸上的伤过重也是真的,暂时毁容了。
赫延心疼的不得了,走到门口,关掉主光源,再走出门,轻轻地关上门。
他衣衫飘起,跑出走廊,跑进后院,再跑到前厅找管事的刘经理行时揖礼,低眸诚恳求药。
等了一会儿。
刘经理烤着串才答应,回头看了看他,冷漠地道:“等一会儿啊。”
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这就有点欺负少年人的意思了。
不过刘经理一边烤着肠,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开着直播,确实忙碌。
赫延是个脾气好的,恭敬地道:“或者您告诉我位置,我自己拿就行。”
刘经理放下飘香四溢的烤肠,回办公室翻找药盒,最后抠抠搜搜拿了一盒去年哪位顾客落下的便宜的跌打万花油,客气道:“你在我直播间露个脸我可以把整盒紧急外伤处理药都让你拎走,怎么样?叔叔人品不错吧?里面也有退烧药,我看你发高烧了,快病糊涂了吧!要不要带你去附近医院看看?”
“嗯,可以,”赫延看着刘经理,眼神清澈而坚定,“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药有没有过期,是否通过正当渠道够买,是否有发票收据,放心,我做生意都按照合法合规的商业流程,如果检查符合标准,我愿意以高于市场价格25%收购,以此作为叨扰您的报答费用,请问您是否愿意让我检查一下呢?”
“你整这么麻烦!划魂呢?我的药都是药店购买的,正规渠道,能有啥问题!你要是觉得有问题,这盒万花油你别用了,给我拿过来。”刘经理坚持自己的药没有问题,伸手去抢,结果还没抢着一点,就被赫延朝他胳膊上扣了一件黑外套,“哎,草,衣服料子看起来不错,但它值二百块钱吗?你要用这个作为交换,我不答应。”
赫延撸开右臂袖子。刘经理看赫延身高腿长,以为年轻气盛要动手,态度立马转变,和和气气地道:“有话好好说,在我们餐厅里不要动手动脚,顾客都看着呢,影响我们做生意!”
丝毫没有霸凌刘经理的意图。
赫延打开包装纸盒,轻轻拿出一瓶万花油,拧开盖子,在手臂烫伤的地方抹了一片。
“我说你贱得该让我打一顿!草!”刘经理忽然想起什么,瞪着细眼睛,认真问询,“赫延,你身形怎么看起来像新闻媒体号上救人的人?”
“哪一个?”
“着火的K19公交车上打了马赛克的那个!”
“弄错了,没有的事。”
“怪了!我觉得你就是像!身形像,侧脸也像,走起路来像,怎么看怎么像!”
眼看瞒不住,赫延索性承认:“这件事牵扯的背后关系和利益比较复杂,现在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还关系我朋友和他家庭的名声,请你把你的猜测烂在肚子里,再说一遍就戳瞎你双眼,后果自负。”
刘经理震惊。
“你到底是救人的?还是跟六个骑摩托车的人打架放火的?滨海大道死了117个人,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你害死的?”
“不是,”赫延稍微解释,为了避免麻烦,“但是那天我真的被警方押走调查了,可惜凶手不是我,让你失望了,事实真相我已经让警方保密了,你不用知道。只需要你记得我是恰巧路过,爆炸案跟我无关,另外,那个叫云危的才是真正救人的。”
刘经理懵圈了:“……”
锦西惊天巨瓜!赫延到底是逍遥法外的不良少年还是英雄城市里的少年英雄?原来官方媒体报道的新闻都不一定是真的。
赫延晾他无凭无据,整不出幺蛾子,两根手指敲了敲门:“其他药我明天再过来检查,你要是想卖就放好,趁时间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坏的药、过期的药、非正规渠道购买的药,该换的就换了。”
刘经理喊冤叫屈:“你怀疑谁呢?我是那样的人吗?这些药都是我买的,我们内部员工用的,害谁不能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