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十分,松大元旦联欢晚会圆满结束,赫延跟工作人员、校院领导、同学等合影留念,走流程,然后马上去后台收拾东西回医院看谈迟。
齐清晨和苏簌这一对小情侣今晚没在一块儿跨年,苏簌下午放学后去了苏爸苏婶那边团聚,齐清晨不招岳父大人喜欢,去了挨打很尴尬,他托着下巴坐在观众席,等着活动结束后,想跟赫延一起去放烟花,看看也行。
音乐厅没几个人停留,热闹尽数散了,赫延肩搭着书包潇洒地从舞台上走下来。
一台高清单反猛然怼到赫延眼前,对着他拍拍拍录录录。
赫延勾勾唇角,宠溺地笑了笑。
李飞觉得有点儿冷,掠走了赫延胳膊上的羽绒服外套,毛手毛脚地穿上:“累不累啊?什么心情?娱乐圈明星的待遇都没你好啊。”
“心情挺好的,赶紧回家,你爸等着你呢。”
赫延不想寒暄关切,抬了抬脚绕过她走。
“哎,咱俩没拍呢!”李飞套上了外套,拉链没拉,赶忙跑过去拽住他胳膊。
赫延无奈俯视她:“抓紧。”
李飞圆嘟嘟的脸,笑弯了眼睛:“我会的!我会的!不耽误你时间!就拍一张!”
李飞喊了编导系的同学过来,脖子上相机没给人家,用不着给,俩男生用自己相机很快拍了两张。
她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完成校领导交代的任务,赫延的要么是单照要么是跟别人的照片,就她自己没有合照,非要逮着人拍张漂亮的二人合照,纪念一下,发个九宫格朋友圈。
赫延双手插兜,自然地看单反镜头,他镜头感挺好,因为被人拍习惯了,不需要做什么姿势,往那立定一站,随性轻松就好,显示框里的脸下颌线清晰,高傲冷酷。
李飞拍照姿势换来换去,咔咔咔二十几张照片拍完,觉得旁边站了个机器人似的,无聊得很:“你这个放浪不羁的表情很帅,但是我看够了,麻烦你换一个动作,笑笑。”
那俩男生牵牵嘴角,都气乐了。
“草儿,你倒是笑一下啊!你表情跟我欠揍似的!一晚上了没见你笑过。”
“哈哈哈说得没错!知道你来主持晚会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来讨债的!我俩又没得罪你!”
赫延笑的时候他们没看着。
赫延手从裤兜里掏出来,在李飞头上比了个剪刀手,露出八颗牙齿笑。
耶。
咔。
一张帅哥美女的图片愉快诞生。
这回完事了!
赫延机械地收回嘴角,敛了笑,朝齐清晨那边儿的观众椅走过去。
齐清晨等人等得睡着了。
赫延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了下温度。
没发烧。
“喂,醒醒,要关灯了。”李飞晃了晃齐清晨的胳膊。
齐清晨缓缓睁开眼睛,一张美艳动人的漂亮脸蛋儿映入眼帘,她留着公主切黑发,大大圆圆的眼睛,眼线像猫尾一样勾着,口红涂得重,明艳可爱。
齐清晨下意识去抓她的手,不松开。
啪。
李飞拍了齐清晨一巴掌。
“你有病啊?变态!马上熄灯了,你走不走啊?”巴掌拍麻了,李飞摊开红红的手掌,放到赫延面前,撅起嘴巴告状:“赫延你看,他欺负我。”
女孩子撒起娇来很可爱,眸中泛起楚楚可怜的泪光,像只受伤的小鹿求安慰,赫延把住李飞的手腕,很轻的磨了磨她掌心:“行了,我看见了,道歉吧。”
李飞撤回手掌:“这还差不多!”
齐清晨抓了抓后脑勺,睡眼惺忪,立马道歉:“对不起,我看错人了,把你当成我前女友了。”
李飞没那么不讲道理,何况拍了他一巴掌,大方地笑了笑:“没事儿,我接受你的道歉了,走吧。”
“赫延你不在学校住了是吗?怎么没告诉我?你跟谈迟同居了对吗?你们两个有没有那啥?”齐清晨把手揣衣兜里,走路摇摇晃晃慢慢的,这件事儿今晚从付嘉那边得知的,觉得赫延不仗义,没有先告诉他。
“明天我搬回来。”赫延毫不犹豫。
“你回来干啥?”齐清晨揉了揉鼻子,吸了两下,疑惑。
“放心不下。”赫延坦诚说。
“噢。”齐清晨没问放心不下什么,抬头望向天空,“我想看烟花,好久没看过了,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一到过年就去城楼上看烟花吗?你们家藏书阁看不了。”
“记得。”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看烟花,我们现在一起去?”
“好。”
这个时间校园变得安静,赫延齐清晨从音乐楼结伴走出来,路过琴形湖,听见身后夹着洋文的吵闹的人声,聒噪不已。何牧手搭着一个乌克兰小伙的肩膀,用英文与他们聊天说笑,看见赫延背影怔了一下,立马松开手跑过来。
“我们聚餐组个局儿你得去!”何牧笑着搭上赫延肩膀,还拍了拍他后脑勺,把他带到一堆乱七八糟的外国人当中去。
是模特队成员,里面有几个请来的专业模特。
一股重重的烟草味钻到赫延的鼻腔里。
太浓了!呛鼻子!
这群老外抽的烟比国人抽的烟味道要重,刺激鼻腔黏膜。
赫延第一反应用食指捂了捂鼻子。
何牧立即站到抽烟的俄罗斯男人和赫延中间,帮他挡了挡。
好了很多,但寒风一吹,烟雾还是从旁边飘了过来。
“我不去。”赫延回到齐清晨身边。
“赫延,你跟我们一起去,得谢谢人家,走,快点儿,要不你带上齐清晨?”何牧牵住赫延的手背和腕骨,硬拉着人往模特队成员里面扯。
赫延的皮肤怎么这么光滑细腻!
何牧没使多大劲儿,指甲划破了怎么办。
“走了走了,你不去我自己搞不定他们。”
赫延没那么矫情,模特队帮了大忙,该有的交际联谊是不可少的。
烟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赫延想跟齐清晨一起去看烟花。
“赫延你去吧,我不去,回寝了。”齐清晨兴致不高,摆摆手,扭头走了。
赫延一时无奈。
很快,赫延没跟齐清晨看上烟花,被模特队里一群接近陌生的人带走了。
谈迟那边得报一声。
赫延边走边给谈迟打电话。
“哥,我今晚回来得有点儿晚,你不用等我,该睡觉就睡觉。”
屏幕那边的声音清冽,像站在外面染了一层凉:“早点回……医院,等你吃饺子。”他一个“家”字卡了壳。
“嗯,好。”赫延笑得开心,“哥,新年快乐。”
“有你才快乐。”
赫延心里暖洋洋美滋滋的。
“哥,如果新年你很健康,就是最好的一年。”
屏幕那边沉默了一秒,像是肚子里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离谱荒谬的决定,开口时声音仍然好听:“放心,我会好好活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年倏忽行至尾声’,你站在时间转角处,回头就能看见我。”
赫延没再多聊,聊两句就变成鬼话连篇了,挂了电话。
身后,湖边一条马路道上,谈迟刚从音乐楼走出来,穿了一身黑色的工装套装站在那儿,没戴围巾、没带帽子,手里紧攥着冰凉的手机,看着前方一堆人渐渐远去。
圣诞节的事儿他心里一直过不去,晚会上的钢琴曲帮他消化了很多不良情绪,剩下的他得快速地独自消化掉。
谈迟控制自己对赫延的感情,把它维持在一个平和的可调控的范围里,因为如果圣诞节那天自己愤怒嫉妒的疯劲发泄出来,赫延看见会害怕,上回把他那个第二天已经明显躲着他了。
正常人都不会跟疯子一起过,赫延处理的方式一定是分手或逃避。两个人说开了,这段感情谈迟单方面不会断,但是赫延的善良理智温柔,一定不会允许他再跟自己在一起。
谈迟是一个清醒且理性的疯子。
赫延同样的清醒理性。
他们像故事里的人,不同的是故事里的人没有正式在一起过。
赫延走到东门掐着点出了松大,何牧一直走在他旁边,他们坐上学长的车,去看了齐清晨想看的跨年灯展、灯光秀、烟花,也吃了满桌的各式各样的饺子。
模特队里面有一半人是老外,赫延的英文口语水平跟他们交流起来没困难,他性格也不内向,社交方面温和礼貌、谦逊低调,面子上过得去,这群人除了教他走台步的学长学姐他叫的出名字,其他的简单有个印象,该到他说话的时候就侃侃而谈,更多时间保持着客气疏离。
何牧跟他们认识久,放得开,有时候用文化上的差异“欺负”外国留学生,挺幼稚的,把赫延逗笑了。吃完饺子宴出来,他帮赫延挡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了。
烟火窜上天的声音一声一声响起,赫延延扛着何牧走在喧嚣热闹的街道上,两侧有游客市民摊贩铺子,前面的高塔景点塔身全部亮起来,跟着火一样,人群嘈嘈杂杂,听见倒计时跨年的声音了。
“十九八七六……”
巨大的电子银幕上主持人查着数,周围群众一齐数。
赫延掏出手机给谈迟发消息,担忧问:哥,睡了吗?
他一边想让谈迟睡觉,另一边想跟他跨年,有点儿矛盾。
谈迟回消息很快,跟守着手机一样。
Later:没,什么时候回来?
云层:大概半个小时,哥,新年快乐!别等我了,睡觉。
何牧低头看了一眼:“你给谁发消息?”
赫延敲着键盘,头也不抬:“没给你发。”
何牧抢了赫延的手机,傻笑着拍了天空中炸开的蔓延开来的蓝色烟花。
这是孩子最开心的新年。
他踩着一个人的影子,像踩着蓝色的星河,被烈酒浸染过的唇红红的,眼睛里含着单纯无辜的笑意,怀里所有空气都是暖的甜的。
可能是因为烟火气氛太浓,他们离得太近,肩并肩没有距离,以至于他接下来的人生离不开这个人的影子。
为了避免何牧被烟花炸伤眼睛,赫延掐住他的后颈转了个方向,带着他大步朝附近酒店走去。
何牧挣开束缚,闭上眼睛,歪头,半张脸贴在赫延肩膀上,不由自主感觉紧张,心跳起伏得厉害。
赫延只穿了一件软糯糯的浅色毛衣,跟街上的人相比穿得特单薄,他没感觉多冷,却见何牧捂着胸口,一副快要冻死了的样子。
赫延把何牧拖拽到酒店门口,何牧搂着他腰,脸埋在里面。
前台报完大床房价格。
何牧不满意,醉醺醺地道:“三百块钱太便宜了,你给本少爷找个贵点的。”
赫延迈开腿,往旁边酒店挪了两步。
前台报完价格,递给房卡,赫延接过来,拍了拍何牧的脑瓜子。
“2970,傻儿子,记得还。”
刷卡进门之后,何牧四仰八叉地躺床上,两条笔直的腿伸得老长,心痛地喊道:“贵了,不要超过一千。”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把你送到30块钱的宾馆去。”
赫延沾了一身酒气,去卫生间洗手洗脸。
“你住过?”何牧满脸疑惑,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走到卫生间门口。
别人说住过他信,他自己住过也信,赫延说住过难以置信!
“没有。”赫延用毛巾擦了擦手,“不过落魄潦倒说不定会去住。”
“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