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想起方才站在黄沙里的少年,诉说过去的往事,眼底说不出的悲凉,怎么这个时候……
他觉得,还不能妄下结论,攥起手心,望向庄迢。
只见黄土从地表乍破,飞滚的黄沙中伴着庄迢狂妄放肆的大笑声。
顷刻间,笑声戛然而止,黄土渐渐落下,众人揪心望去。
温作简站在庄迢身后,用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庄迢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停顿片刻又狰狞的笑起来。
裴展心里为他担忧,却也感到欣慰,起码,这少年说的话都是真的。
温作简将匕首勒的更紧了,庄迢的颈间有血丝渗出,他感觉脖下一冷,用手去触碰,看见沾满血的指尖,和自己的一身红衣同样刺目。
庄迢收起笑容,目视前方,不去看他:“还要谢谢你,很久没有感受到疼是什么滋味了。”
他顿了顿:“背叛倒是早就习惯了。”
温作简看见瘫倒在地上的梅无厌,凌乱的发丝,孱弱的呼吸,目光闪烁了一下,又抬起头,将庄迢勒的更紧了,对着四下的将士道:“不要过来,小心我杀了他!”
庄迢神色一动:“简直好笑,你的死期到了。”
说完,他有些恋恋不舍的用脖子在利刃上滑动着,鲜血汩汩直流,“我的确好久没有享受到这种痛感了。”
屈同尘愤恨到:“这小子怎么不早坦白呢,现在好了,自己落到庄迢手上了。”
“我有办法。”裴展记起来,庄迢不近男色,但凡温作简……
裴展见形势急迫,对着温作简喊道:“我有办法,你听着!”
庄迢停下扭曲的五官,愤愤的瞪着裴展。
温作简却说:“哥哥,我知道。”他摇了摇头,眼神决绝里带着释然,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喃喃道:“最后一次了,我不想以色侍人,再见了,王妃。”
温作简将匕首迅速抽下,割断系着梅无厌的绳子,将她往空中一抛,接着感到身体一轻,重重的倒了下去。
衡观跃下城墙,将乘雾往空中一抛,卷起梅无厌,将她从庄迢那边带回。
裴展见衡观一跃而下,起身也要跳下,正当他准备起身时,梅无厌举起了手,摊开手心,是那枚黄澄澄的透亮的虎符。
衡观顺着梅无厌所示意方向看去,看见宏伟的城墙上有一个白衣轻飏的人迎着风沙,欲一跃而下。
二人目光相遇,衡观心里一惊,怕他没有看清虎符已经到手,还要执意跳下来,便拿过梅无厌手里的虎符,给裴展看。
裴展还是跳了下来,大脑空白一般,连飞鸿踏雪也忘了,硬生生的不管不顾地向下跳。
屈同尘惊呼:“裴展,你疯了啊!”伸手就去抓他,却扑了空。
好在,衡观接住了他。
“屈同尘说的没错,你真是疯了。”衡观握住裴展的手臂,冷峻的目光不比手上的力气带给人的痛感小。
“那你呢?”裴展同样的,神色严肃的望着衡观。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算了,先看看梅姑娘怎么样了。”裴展将倒在一边的梅无厌扶起,她脸上带着伤痕,面色惨白,努力睁开眼,一字一句道:“温作简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凄厉的剑音,划破长空般的,剑光闪过。
血水喷溅,温作简倒了下去。
梅无厌死死咬住嘴唇,整个人都在发抖,庄迢看着倒下去的温作简,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城墙上的人:“一命换一命。”
他目光下移,扫视着梅无厌:“记清楚了,他是因为你而死去的。”说完对着天空狂笑两声,脸上沾满了温作简身上的血,他转身对着万千将士道:“谁要是反抗,就跟他一个下场。”
说完,将温作简的尸身踢向一边,昏黄的大地上生出一道生与死的血桥。
裴展道:“他还没发现虎符被梅姑娘带出来了。”
衡观将手中的虎符高高举起,人群中有人大喊:“慢着!”
“那是假的,你们上啊!”庄迢不以为然的大笑着,“罗夷,你是不是还没发现,你府上的虎符被调换了啊?”
罗夷也笑道:“那你倒是把真的拿出来啊!”
将士中有人也附道:“是啊,给兄弟们一看便是。”
庄迢哼笑一声,伸手往腰间一摸,瞬间面上没了表情,这才明白过来是梅无厌的手脚。
衡观转身对罗夷道:“接着。”
乘雾卷着虎符,往空中一抛,不偏不倚的落在罗夷的手中,罗夷上前面对城外的千军万马,扬起手中的虎符道:“庄迢,你死期到了。”
罗夷声音高了几度:“众将士听令,杀死庄迢者有赏。”
庄迢计谋未得逞,心里不爽,却也不畏惧,勾起嘴角笑道:“就凭你们?”
说完,他将残红剑往空中一抛,贴近他身边的将士纷纷倒地,裴展将梅无厌扶到城内,刚想上前诛杀庄迢。
庄迢眼底神色一转,对着众人道:“等着。”
说完,消失不见了,依旧是遁地术,只留下个空空土坑。
罗夷道:“众将士听令,回营!”
下面齐刷刷的响彻天地的“是”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