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边缘有日期戳:20XX.1.18。温言记得那天,是他第一次用望远镜看到土星环。
"还我。"周予安伸手。
温言把照片藏在背后,突然说:"喜...欢。"
这个词他说得很轻,像羽毛落在雪地上。周予安的动作顿住了,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土星......"温言继续道,每个字都像从齿间艰难挤出来的,"......环。"
周予安松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他接过照片放回书里:"今天去医院复查,记得带医保卡。"
温言点点头,突然指着照片上的某个角落——在虚焦的星光背景里,有个模糊的蓝色光点,可能是气球的反光。他在那个位置画了个小箭头,写上"海豚?"
周予安看了看:"镜头眩光。"
温言却坚持指着那个光点,眼神固执。周予安无奈:"嗯,就当是海豚。"
这个回答让温言满意地眯起眼,像只偷到鱼干的猫。
市立医院的门诊大厅永远人满为患。温言坐在心电图室外的长椅上,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周予安去取抽血报告了,留他一个人面对此起彼伏的叫号声。
"温言?"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温言抬头,看见护士小梅推着药车站在面前。她是住院部最温柔的护士,总会在值夜班时给温言带水果糖。
"好久不见!"小梅弯腰看了看他的门诊单,"气色比住院时好多了。"
温言笑了笑,突然注意到她胸牌上的新头衔:"升职了?"
"调岗而已。"小梅笑着调整药车,"对了,你妈妈上周打电话到护士站......"
温言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问你新地址,我没给。"小梅压低声音,"按你说的,只报了平安。"
温言松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去摸左手腕上的旧疤——那是十二岁那年,母亲当着他的面撕毁妹妹遗照时,他用碎玻璃划的。
"到你了。"小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
心电图检查很顺利,只是温言的心率一直偏快。年轻的女医生看着波形图,突然问:"最近有特别开心的事吗?"
温言眨了眨眼,点点头。
"窦性心动过速。"医生在病历上写着,"不过幅度在允许范围内,可能是情绪影响。"
检查结束后,温言在走廊拐角找到了周予安。后者正盯着化验单皱眉,连温言靠近都没发现。
"肝功......"温言念出报告单上的关键字。
周予安迅速收起单子:"没事,只是轻微波动。"他递给温言一个纸袋,"楼下便利店买的。"
纸袋里是温言最喜欢的红豆面包,还冒着热气。温言掰了一半递给周予安,后者摇摇头:"不饿。"
温言固执地举着面包,直到周予安勉强咬了一口。回程的公交车上,温言靠着车窗昏昏欲睡,手里还攥着那张心电图报告。周予安小心地抽出来看了看——"窦性心律,HR 102次/分"。
他轻轻将报告折好放回温言口袋,突然感觉肩膀一沉。温言睡着了,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呼吸间带着淡淡的红豆甜香。
车窗外的行道树已经冒出嫩芽,冬天快要过去了。
周六下午,温言在整理画具时发现了一本陌生的素描本。
那是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夹在他的水彩纸中间。翻开第一页,他愣住了——上面全是他的侧写。有他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有他认真画画时的背影,还有他喝药时皱成一团的脸。每幅画右下角都标着日期,最早可以追溯到去年秋天。
素描本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写着一行小字:"等春天。"
温言捧着本子发愣,突然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他慌忙把本子塞回原处,假装在整理颜料。
"超市打折。"周予安拎着购物袋进来,"买了你喜欢的草莓。"
温言接过袋子,发现里面除了水果还有一盒护手霜——他最近因为频繁洗手,指缘都开裂了。
"谢谢......"他小声道。
周予安"嗯"了一声,转身去放其他东西。温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素描本里那张他睡着的画——角度明显是从床头俯视的。
一个可能性击中了他:周予安是不是也曾在深夜,像他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什么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数学卷子。"周予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今天要做完第三章。"
温言回过神,偷偷看了眼藏素描本的位置。他决定暂时保守这个发现,就像周予安保守那些照片一样。
草莓很甜,但温言只吃了两颗就放下。他拿出数学卷子,乖乖坐在书桌前开始做题。周予安坐在对面看书,偶尔抬头看一眼他的进度。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分界线。温言盯着那道光线看了会儿,突然在草稿纸上画了两颗并排的星星,一颗大一点,一颗小一点。
周予安瞥见他的涂鸦,嘴角微微上扬,但什么也没说。
窗外,一只早归的燕子掠过晴空,衔来了春天的第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