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席清。”
“多大了?”
“……十四。”
一身破烂布衫的瘦小女孩忍不住动了动腿。
四周的目光没多少恶意,但她已经恐惧到有人看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叼着杆旱烟的老鸨仔细端详了一番她的脸,对旁边龟公道,“是个不错的货色。去,带她去洗洗,然后送到花月那里去,让她带带。”
其他立在一旁围着看热闹的女孩闻言,却都面露惊诧之色。
花月是她们这儿的头牌,妈妈这样安排,摆明了是对这孩子的脸满意极了。
“从今往后,你就叫袭卿,知道了吗?”老鸨对女孩道。
“是……”女孩呐呐,声音低不可闻。
“官爷,官爷!你不能这么进去!”门口揽客的姑娘焦急道,“我们花楼还要做生意的呀!”
“锦衣卫办案!”领头人凶狠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眼前不是一个娇软美人,而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冰冷尸体。
“妨碍办案,莫非你是同伙?”
“不是、不是……”那姑娘急得快哭了。
“那就让开。”
领头人丢下这句话,直接撞开她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一队锦衣青绿便服的人跟在身着飞鱼服的千户长身后。
这条花街人流量不少,锦衣卫办案,其他人不敢凑近,一堆人围在远处指指点点。
“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些官老爷抓人来了……”
堂内,寻欢作乐的富商官员们一个个遮着脸,老老实实缩到了角落。他们可没底气与锦衣卫杠上,何况那千户长甫一进门便亮出令牌,言明自己是要抓逃犯,谁敢置喙?
蒋文和大刀阔斧往椅子上一坐,手下都立在他身后,呈扇形将出口牢牢把住。
他环视一周,也不说多余的话,直接问老鸨:“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花月的?”
“姐姐,姐姐。”
一女孩慌慌张张推开三楼角落一处房间,那名叫花月的头牌背对着门,正拿一把梳子将一头秀发从头梳到尾。
“姐姐,快跑吧!底下有官爷来抓你来了!”
小铃是花楼打杂的,平日里就跟在花月身后,做些跑腿伺候的活儿。
锦衣卫进来的时候,她正端了个空托盘给小厨房送回去,还没走出拐角,就看见了堂下有些冷凝的场景。
再一听那官爷的话,小铃吓得魂都要飞了。
花月平日里对她很不错,小铃咬咬牙,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悄悄跑过来通风报信。
花月放下梳子,站起身。
小铃的目光跟着她动了动,只见花月将一只尖头的素簪揣进了袖子里。
“姐姐,你……”
“别管我了,小铃。”花月对她笑笑,“平时跟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个,我不爱跟她们来往,她们并不知道我待你如何。”
“出了这个门,只管说我对你不好,你与我不和,知道了吗?”
花月知道,这些话可能起不到一点儿作用,但她也只能尽自己努力,试着去挽救一条被她连累的无辜的生命。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队人马上楼来了。
花月眼神一肃,突然掀翻了桌上的果盘茶盏,而后便是狠狠一巴掌,将小铃打偏了头。
锦衣卫的人“嘭”地推开门,只见一盛装妩媚女子颐指气使地站在桌边,地上跪着一杂役打扮的女孩,捂着脸,头偏向了一边。
“花月,是吗?”蒋文和上前一步,“跟我们走一趟。”
花月捏紧袖中的簪子,强撑着脸上的笑,后退些许:“官爷,您……”
蒋文和脾气不算好,他径直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花月将身子一扭,反手将簪子刺向他脖颈。
一只大手在半空中硬生生截停了凶器,那簪子将蒋文和的手戳了个对穿,鲜血淋漓。
花月咬舌的动作一顿,蒋文和的另一只手狠狠掐住她两腮,竟使她嘴微张,无法再动作。
“带走。”
一左一右上来两人将花月瘫软的身子架起来,拖着出了门。
蒋文和面无表情的拔出簪子,将头转向地上愣愣跪着的小铃:“你,和犯人什么关系?”
他的脸上还有簪子带出时溅上的血,加上刚刚那死狗一般被拖行出去的花月,衬得这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阎罗一般。
小铃浑身一颤。
这一瞬,她脑海里闪过很多。
有平日里花月如何对她笑,把楼里分给接客姑娘们的点心给她吃的画面;有花月摸着她的头,说她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般的场景;还有刚刚,花月说的那些话,那从上而下的一巴掌,和那一瞬花月眼中闪动的泪花……
小铃睫毛颤了颤,落下一颗泪来。
“官、官爷……奴平日里是伺候花魁的,她、她……”
*
“啧。”
魏时不爽地咂舌。
“听说锦衣卫又抓了一个银莲的同党,据说是安插在一家花楼的探子。”他双手抱胸,“哼,圣上好一顿夸,说什么没他们不行。”
“明德堂难道就没有为国效力?我们抓的还是国家的蛀虫、延误军机、贪赃枉法的烂人,不比他们抓几个女人来得有用?”
“你口里的‘几个女人’,当年差点让圣上没能坐稳皇位,他当然害怕了。”谢辞微抬了抬眼,“何况陛下看着这些人,就会想起长公主,就会想起……”
“咳咳!”魏时紧急叫停,“哎哟我的左都使诶!虽然我们确实在背后讨论过咳咳那潜什么龙咳咳卫的,但这些话可不兴说啊!”
谢辞微挑了挑眉。
她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是不谨慎。别说这种话本身就掉脑袋了,她身上还有个罪臣之后的名头呢,虽然被赦免,总归是不暴露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