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新的通缉令啊。”
“据说是猎场的刺客,还是个小姑娘呢,怎么就想不开去干杀头的活……”
布告栏下,人头攒动。京城在巡防营治下安稳数年,那些悬赏的单子很久都没有换过了。突然出现一张新的,一时间民众议论纷纷。
谢辞微身着官服,腰间别着飞流,拨开人群,抬眼望去,那告示上赫然贴着的便是那日银莲刺客的画像。
“都使,这便是那日与你交手的刺客?”身后佩刀的手下道。
“嗯。”谢辞微回身,“说是悬赏,不过一纸空文罢了。锦衣卫都抓不住的人,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在街上晃啊。继续巡逻吧。”
明德堂兼巡防之责,与巡防营交替巡逻。话虽这么说,其实巡防营也不会将重要地区的巡防职责交到东宫的人手上,只需每日轮班点卯罢了。
“听说右都使今日便回来了。”魏时跟在谢辞微身后,“都使还未见过她吧,说起来,右都使真是位奇人呢……”
谢辞微耳尖动了动。
“锦衣卫办案,闲人闪开!”
前方骚动,马蹄声急促,不时传来推攘避让时撞在一起的声音。谢辞微一把扯过魏时:“小心!”
马蹄扬起的尘土散去,她眯着眼看那马上飞鱼服身影,握着剑柄的手指一根根放开。
“真张扬啊……”魏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过,与潜龙卫相比,还是差太远了。”
“潜龙卫?”谢辞微疑惑。
魏时有些懊恼地告饶:“瞧我这嘴……都使可别说出去啊。”
“潜龙卫嘛,那是小香山那位手底下的人,当年圣祖皇帝特许的。即使那位远离俗世这么些年了,潜龙卫余威犹在,咱们陛下为了自己的咳咳,才设立了锦衣卫。”
“这些年啊,锦衣卫是愈发猖狂了。”他感慨道,“可谁叫人家背后是皇帝呢。”
谢辞微收回视线:“走了。”
“诶,都使等等我……”
二楼包厢内,秋月白换了个青纱的斗笠,坐在她对面的,是个面容普通的女人,气质内敛温吞,表情总是淡淡的,有些下三白。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提到你了,”秋月白笑道,“右都使大人。”
这位外表平平无奇的女子,便是一手撑起明德堂,以女子之身得封四品将军的子书与。在谢辞微入东宫之前,她便是东宫唯一的女官,经常被外派干一些不能暴露于光下的活。
若说唯一还能让人有记忆点的,便是她有一只眼的瞳孔,像是覆了一层白膜,呈现一片灰黑。但若不仔细看,其实也难以察觉。
子书与喝了口茶,面无表情道:“啊,我听见了。”
“……真是的。”秋月白无奈摇头,“偶尔也笑一笑啊,总这么没有表情,会被下属诟病太严肃的。”
子书与歪了歪头。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是不会感谢你的。”她站起身,面色隐在阴影里。“任何挡在东宫面前的人,我都会一一清扫。”
“——包括你。”
这位站起来才显得高大的黑色劲装女子,腰间别着东宫的黑金令牌。话落,她转身,推开门径直离去。
桌上,一锭银子静静躺在那里。门口小二小心翼翼探进一颗脑袋:“刚刚那位官人叫小的来结账……”
秋月白哑然。
过了好半晌,她才笑了声:“这臭丫头,真是……”
不经意间转头,对面房顶闪过一道黑影,不是子书与又是谁?
秋月白眼睁睁看着她就那样在房顶上几个跳跃,消失在远处热闹的街头。
“……嘶。”秋月白只觉有些牙疼,“虽然这样赶路确实很帅吧,秋姨我当年也是这么干的。但等上了年纪就知道,老了膝盖绝对是受不住的啊……”
*
“阿婆!”
谢辞微远远在院门口就叫了声。
她带着阿婆上京后,就在永宁巷租了间小院子。院子不大,一共就两间卧房,院子里有颗老槐树。
东宫月银是不少,但要养活三张嘴,每月没多少余钱。谢辞微想着还是先租几个月,等攒下些钱再把这院子买下来。
阿婆挺喜欢这地段,左邻右舍都好说话,她清晨喜欢跟着隔壁大娘一起干些杂活,饭点各回各家。
下午,她就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有时候谢辞微回家早,便做些好吃的,惬意得很。
等等也喜欢院里那颗老槐树,不仅喜欢爬树,还喜欢在树脚磨爪子。谢辞微进屋时,它正在槐树底下晃悠。
“宁宁今日下值怎么这么早?”阿婆正在院子里晒黄豆。
“不是,只是巡逻路过这里,刚好赶上饭点。”谢辞微往一旁让了让,魏时从她身后探出头。
“谢阿婆!”他弯着眼笑。
“诶,是隔壁的魏小子啊。”
东宫不少当值的都住在这一片,隔壁大娘家的小子就是魏时,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两家也混熟了许多。
“嗐,反正巡逻是巡防营的事儿,我们就挂个名罢了。”魏时搓了搓手,使劲儿吸吸鼻子,“阿婆,做什么好吃的呢?”
“今早刚去巷口买的嫩豆腐,烧鲫鱼可香了,刚好快到午时了,你也留下来吃两口?”阿婆热情招呼道。
“不了不了。”魏时连连摆手,“我肯定是得回家的,不然我娘得揍我……谢谢阿婆,阿婆我走咯!”
看他背影,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谢辞微关上门板,轻轻将阿婆往屋里推:“阿婆您就别操心他了,他家就在咱家旁边,什么时候少他口吃的了?”
“唉,看着他我总想起我家俊哥儿……”阿婆叹口气,“比他还大些……”
谢辞微不愿意阿婆总是沉浸在悲伤的记忆里,可这种事情不是她想弥补就能改变的。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伤感起来,院子里只余等等“喵喵”的叫声。
“阿婆,阿婆,阿宁,阿宁!”
门口传来嘭嘭拍门声。
而后便是白迟晨的大嗓门:“开门,是我啊,我是小白!”
沉闷的气氛突然一扫而光,阿婆笑着转身开门去了。谢辞微有些无奈又庆幸,虽然她不擅长安慰人,好在身边却有人也能让阿婆心情好一些。
算起来,白迟晨的年纪倒是与阿婆家的俊哥儿差不了多少,也无怪乎她如此喜爱白迟晨了。
门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迟晨身上万年不变的白衣服,配上他那张风吹日晒的脸,看起来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