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
小乞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她腰间的钱袋,“嗖”一声就跑掉了。
秋月白都要被气笑了。
她走到小巷子来,是想把身后的尾巴引出来一网打尽。结果没想到尾巴没抓住,自己的钱袋还被个小乞丐摸走了。
“小兔崽子,别让姑奶奶逮到了!”秋月白狠狠一咬牙,转头就往巷口走。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去追。”
秋月白想追上去的步伐硬生生停住。
她僵在原地,维持着一只脚踏出的姿势,手把在了剑柄上,只待这藏头露尾之辈一有动作便出手。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说话?”
秋月白镇定回头,巷子深处走出一个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的白衣男子。
观其走路姿势,是个练家子,气息内敛、功力深厚,连秋月白都被瞒了过去,在这人出声前竟无一丝察觉。
“好好说话嘛,语气何必那么冲呢?”
他摇着扇子,端一副翩翩君子样。可惜身材高大,肌肤黝黑,一身白衣更显壮硕,倒显得不伦不类。
秋月白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调:“何出此言?”
“她既然敢偷钱袋,要么自信你出了这里就找不到她,要么就是在等你自投罗网。”白迟晨笑道,“反正你兜里也没几个子儿,不如破财消灾。”
“何况,这几日你出尽风头,能透的底都给交代出去了,还差这点?”
“这样看来,你几日前便跟着我了?”秋月白挑眉。
眼前这人很强,硬碰硬也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秋月白确实身法武功都不错,但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比较好。
——何况秋月白根本不需要动手,她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白大将军不在漠北镇守边关,怎么跟在我这么个无名之辈身后,净干些蝇营狗苟的勾当?”秋月白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腰间的剑柄,“无诏回京,可是死罪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白迟晨耸了耸肩,“何况这不是还没到京城嘛。”
他笑得像个泼皮无赖:“皇帝召我回京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我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算不上抗旨。”
“哦。”听到这话,秋月白便没了兴趣,“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白迟晨爽朗一笑:“不过是对无相谷出来的、大名鼎鼎的秋女侠有些兴趣而已。”
秋月白不置可否,这些跟在她身后的人,翻来覆去左不过都是那么些个理由。不是跟无相谷有关,便是跟文德皇后有关,说来说去,不过是与那些人最在意的——承乾帝屁股底下的位置有关罢了。
“现在看到了,可是觉得我和先皇后有什么关系了?”她问得毫不客气,还翻了个白眼。
“装腔作势。”
白迟晨也不恼,他自己尾随本就理亏,现下自然是说些好话:“师出同门嘛,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关系?倒是女侠的招式路数让我有些惊讶,似曾相识呢。”
“你也说了,师出同门嘛。”秋月白摊了摊手。
白迟晨笑而不语。
他又没见过文德皇后,自然说的不是文德皇后与秋月白。不如说,他从一开始跟着秋月白,就根本与文德皇后毫无干系,只不过那一招一式格外眼熟罢了。
两人各怀心思对视一眼。
见白迟晨没有再说别的什么,秋月白径直离去,连招呼都没有打。
“嘶……”白迟晨摇着扇子,喃喃道,“真的很眼熟啊……到底是谁呢?”
*
“吱呀——”
车轮骨碌碌,磕到了一颗小石子,摇摇欲坠的车身与车轮连接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咕噜噜……”
“咔。”
“嘭!”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车壁的声音。
谢辞微拉缰绳的手一僵:“殿……夫君,夫君您没事儿吧?”
车厢里传来太子隐忍又痛苦的声音:“……无碍。”
“再忍忍,快到姑苏城了。”谢辞微有些心虚,“是真的快了。”
这一次,谢辞微不是在说什么安慰的话,姑苏城确实就在前方。萧廷瞻拉起车帘,远远就瞧见了城楼上石刻的“姑苏城”。
“……”
谢辞微似乎隐隐听到了太子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她动了动肩膀,莫名也有一种马上就要解放了的感觉。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会儿,谢辞微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勒停了马,这个方位正对着城门,很适合停下来观察。
“叩叩。”
“夫君,到了。”谢辞微回身敲了敲车厢,低声道。
谢辞微一身短打,农妇装扮,萧廷瞻用袄子一围便像个文弱书生。走之前,谢辞微还特地去村里秀才那抄了几本书带上,若说她夫君是个去京城求学的举子,倒也说得过去。
“太祖开太学广招天下学子,虽说春季才招生,早日去也无妨。”谢辞微解释道,“想来也不至于盘查得这般仔细。”
“等等。”萧廷瞻突然拉住她的袖子。
此时马车停在城外高处的坡上,与城门口也不过一里地,时间还早,城门人不多,那几位似乎有官服品阶的人便显眼起来。
“城门盘查的人会是朝廷官员么?”他问。
谢辞微摇头:“怎会,守城门的大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或是家里有些门路的平头百姓,比做活计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一顿,显然也是发觉了异常。
“这姑苏城,都快被透成筛子了吧?”萧廷瞻冷笑一声,“也难为他们绞尽脑汁钻研了。”
长江水患是近些年才开始严重的。
承乾帝上位以来,治理长江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黄河与长江大不相同,往日治理黄河水患的经验毫无用武之地,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太子南下赈灾,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镀金的好机会。秋洪泛滥,他肯定做好了水患复来的准备,带了卫兵,带来治疗疫病的太医,带了钱粮,又怎会不防范那几个喜欢暗中使绊子的弟弟?
那日河水湍急,能突破侍卫重重包围,将站在河边听官员讲解堤坝修缮的太子一把推入水中,后来还能煽动民众将现场闹作一团,绝不是一日想法,估计从太子离京之前便着手准备了。
“恐怕从姑苏到扬州城那一路,都有他们的人了。”太子面色有些凝重。
可这姑苏城,他们是必然要进的。
萧廷瞻感觉自己再不找个客栈洗漱一番,身上都要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