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后,萧廷瞻终于可以下地了。
虽然这人脸色还是苍白的,背上也有伤,但大夫说不碍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为此还开了不少药,比不上城里的金贵,却也不算便宜。
这些药每次端进去,太子都不让谢辞微留在屋里,只是后面给她一个空碗,做足了“喝完”的样子。
谢辞微很肯定自己亲眼看到过太子吩咐手下的暗卫去镇上买东西,但太子不说,她就当没看见。
“殿下。”
谢辞微推开门。
太子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在她面前露出破绽——无论是新添的床上用具,还是那个白瓷精致的碗,以及碗里闻着味儿就不像是村里大夫开的药。
见她进来,萧廷瞻皱着眉咽下最后一口,而后将碗放下了。
“您背后的伤,大夫说还要再上一次药。”谢辞微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看见那个“嗖”一声被暗卫收走的碗。
太子拈着手帕擦了擦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还有就是……”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谢辞微咬了咬牙,最后迟疑半晌,还是脱口而出,“殿下,能借点钱吗?”
按理来说,一个被河水冲到偏远山村的人,身份再尊贵,身上也不剩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何况萧廷瞻是太子,肯定不会有随身带钱的习惯。
但两人心知肚明有暗卫的存在,也知道太子一定不像表面上这样被动到任人摆布。
何况为什么会缺钱?还不是因为捡了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买了那些太子根本就不会喝的药。
“……”
太子捻蜜饯的手顿了顿。
从小金玉堆里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太子,好像从未思考过关于钱财用尽的问题。
准确来说,他没想到,谢辞微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
萧廷瞻自然不会是她说什么便信什么,前几日一番交谈后,面上不显,怀疑都留在了心底。
但如今他却又有些怀疑自己了。如若谢辞微身后真的有人,也不至于这些钱都出不起吧?还是说演农家女演上瘾了,为了取信于他豁出去了?
可是再看看谢辞微有些红的耳尖,看起来不像是借此事打探太子虚实的样子。
大概、可能、也许,她是真的没钱了。
如果她的身份真如她自己所说,扬州巡抚家应该不缺钱,临安谢家只是青黄不接,底蕴还在那,从前也不会少了她银两。
这么一个大小姐沦落小山村,贴贴补补这么过着,没道理太子一来,就把她摇摇欲坠的“资金链”给砸断了。
想到这儿,萧廷瞻罕见地有些心虚。
村里赤脚大夫开的那些药他入不了口,都是让暗卫去镇上连夜抓了个大夫把脉开药,而后由暗卫一日一日送来。
谢辞微请大夫花的那些钱,跟扔水里听个响儿没什么区别。
——这样一想,萧廷瞻更心虚了。
他自己不在意钱财,但也没厚脸皮到心安理得浪费别人钱的地步,何况谢辞微还有一个义母要养。
萧廷瞻思考着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玉佩,在谢辞微还没看清之前又塞了回去,而后他轻咳一声,道:“孤……等会儿给你,你先去忙。”
谢辞微也不咄咄逼人,实在是囊中羞涩,不得已而为之。两人相视尴尬一笑,她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十三。”
木门打开又合上,萧廷瞻也懒得遮掩了,直接叫了暗卫的名字:“钱。”
戴着黑色面具一身劲装的高大男子出现在屋内,单膝跪地掏出一个钱袋。
“只有十两银子?”萧廷瞻倒出来看了眼,“孤记得,给你们的月俸是三十两吧?”
暗卫能有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难道东宫的管事还会层层剥削?
十三面具下的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最近支出太大,这里离扬州太远,兄弟们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更别说太子喝的那贵得吓死人的药,太子自己不出钱,出钱的自然只有他们这些跟着的暗卫了。
十三从未如此想念过王管事,只要王管事在,太子出行的钱财一向是由他来代管,绝对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大家身上都凑不出多少银子的境地。
唉,也不知道远在扬州的王管事怎么样了,有没有想他们。
萧廷瞻把空钱袋扔给他:“回去以后叫王荃从账上划。”
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一次支出的所有钱,所有人都去找王荃。”
十三兴奋应了声“是”,而后从窗口一跃而出,回身带上了窗户。接着,窗外传来两个暗卫的低声交谈:
“老四,再借我点银子……”
萧廷瞻揉了揉眉心,这次回去以后,还是叫王荃看情况给暗卫的月俸提一点吧。
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不,没有下次了。
*
谢辞微关上了门,阿婆正满脸忐忑地从主屋探出个头张望,看见她出来了,连忙招手叫人过去。
“宁宁啊……”阿婆拉过她的手,将谢辞微拽进屋里,“阿婆给你说……”
这位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清贫又坚韧的农家女人,拉着谢辞微的手,说了几句话便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