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道:“谁晓得,是太学里的司业先发疯。”
“他疯啦。”
几个富贵长成的二百五,当然,在大周还没有二百五这种说法,几个小二百五,至今没搞懂好好的司业突然发什么痴症。
显得他极有官威吗。
又是不由分说就指责学子,又告诉到学子家里去,又吞吞吐吐说不明白缘故。
人家犯了什么事呢,总不能说她之爱民,是在指责朝廷吧!这话司业可不敢明白说,隐晦所指,大不了就是这个意思。
否则还有什么罪名可以加之其上,难道还能是人家一个无名小学子借机邀买民心意图谋逆么?
总归是发疯得糊涂。发疯得恼人。
于是更多太学生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于是有了两个太学的奇文,那真是招摇大字,墨笔淋漓,贴去太学堂口。好字,情致好,情志更好。文章也好。
为国为民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太学,与怯弱怕事求太平却将权柄压向学子的太学,被那奇文生生分出两个太学。
“我们午后还要太学门口摆摊去,家里的枪呀匾呀先不忙带上,带个伞盖坐具就成,你去哪里?”
陆美忙不迭要进宫。
他到京当日没进宫看陛下已是忍了一夜啦,因为舟车劳顿,到的时候又是傍晚。
只够他回府之后一路“母亲亲我回来啦”“朝露姐姐我回来啦”“善晞你变胖啦”“诶呀爹你怎么也在家”地喊进去。
这日跟狐朋狗友们摸过底,就要进宫见陛下的。
但进宫前,先被陆真拦住。
陆真拦他也不为别的,先把北地带来的特产哪些留下、哪些上贡分一分。
小半年不见人,进家门还没摸几回门环,就要直冲进宫找陛下,也太恃宠而骄了,沿途照拂的谢郡主家谢过没有,帮主朋友的队伍招呼过没有,尤其是你这特产全带进宫真的不给我们留一点么。
“哥哥会再带来哒!”
陆小公子欢欢喜喜抱过他亲娘,换个漂亮衣裳兴冲冲进宫去。
旬假在家的陆朝章朝陆美欢快跑走的背影伸了伸手,发愁。
“这小子。”他问夫人,“小美这样去找陛下不合适吧?我听说他半道就被掺合太学事儿的几个小年轻拦下说话。”
陆真平静坐下:“也没什么不好,这正是他没心机又信任陛下的显露。”
宰相心道,难道我也同那独孤郎一样,有个国丈做。那我这煤精印,是不是预备预备?要不要谋划谋划。
他想想不对:“夫人又肯放儿子进宫了?”
陆真叹口气:“哪里到进不进宫这份上,是太后念叨许久,听说小美回来还叫他去见见。宫里也预备着明年春初陛下出游的事,你衙门里没有提前准备着?”
她道,“到时候,儿子难道还能不去伴驾嘛。”
总不能其他王孙公子随王伴驾,他们府上躲开不去。
再说陛下的人品,也不会见个年轻公子就糊涂。
否则皇帝要拉谁的手,哪里需要问过美人家里,甚至哪里问过美人本人呢。
难道卫子夫见幸于武帝,飞燕为成帝所悦,宫人偶得圣宠,都是谈情论名分后才得手的吗。
他们哪里管那套呢。
宫里太后正好和女帝在一处。
听说陆美回来,她又想起陆美不顶用的事来。未见时念叨,真来了嫌弃,实在是很当自家子侄。
她也不说陆美,恰好说起某小姐拒绝某郎君的示好。
那郎君是某某大臣孙子,脾性好,在家很听长辈的话,那小姐就嫌他太软,理由也给得充分:他连自己的人生都安排不了,哪里能顾得上同她的人生呢。
女帝在旁听着,温和而冷漠地点评:“既然小姐已能独当一面,她又何必管男子有多大用场。”
心喜就是心喜,不喜就是不喜。如果心里喜欢,就不必因为觉得他不能护住你,找个他连他自己都护不住的理由来拒绝。
你自己不就能护着你自己么。
男子脾性软,听从父母祖辈安排,无法反抗家人,这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反抗。你恰好可以接手,而不是对抗。
他从听从家人,转为听从你,这就是他的命运。
太后笑着不语,还没打趣,王欢进来通禀说陆小公子到了。
太后手炉一递,加炭,看热闹,再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