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就没有人送夜宵吃了,云卿公子揉揉腹部,辗转反侧,坐起身。
又躺下去。
且说云卿这里,半梦半醒了半夜,一时好似在客栈,与人邻窗谈天,谈诗书饮食,一时又好似在马车,同人挨挨蹭蹭,煮水分茶吃,早间起来,迷瞪瞪翻衣服穿,不由自主拿了一套行李里陆美落下的衣服。
等穿上身系带子,才发觉衣衫腰宽。
苏云卿不太自在,不过对着镜子辨认一刻,这一身大概是陆美没穿过的,那就不换了。
总不会教人以为宰相家很穷,兄弟二人拼衣服穿。
他从行李里取了一件看着就是宝物的配饰。就是认出来,那也是兄弟感情好。
浅青色外衫丝滑细腻,勾勒身形,夹绵轻软,像是一按就会陷进去,露出的内搭领子近似帮主马车上的藕粉色,又比那面料柔顺。外头再罩一件捻金丝线的长袍防风用。
陪着发簪上的一抹玫瑰彩。
特别鲜亮。
陆美不在,他们两个是一个比一个鲜亮。
不过苏云卿出门遇到帮主,帮主穿得灰蒙蒙的。
苏云卿行礼:“帮主早。”
女郎瞧见他,笑着招手。
她今日要去接见外邦使者,要爬城楼,正是为此一身外出打扮,灰扑扑,不怕脏。
帮主看他穿得漂亮,便让苏云卿陪同一起,有面儿。
于是这日帮主登临城楼,观外邦仪仗入城。
使者几日前就到了,偏要等在城外,以示郑重。
江城的城楼设得曲折,随江形水,青砖高垒。帮主按上城头箭垛,苏云卿也在侧。
扬眉剑抱剑同观,史七站在扬眉剑和帮主之间,一边看队伍入城,一边算着开销。
嘀嘀咕咕:“能不能叫他们自带吃喝。”
听得一众人哈哈直乐。
那外邦队伍确实人数不少,前方是仪仗,捧瓶擎旗,后跟着乐队和舞者,又跟着炫彩斑斓的百担宝物,又跟着数十位低眉顺目侍从,又再是更貌美的两列青年男子,再后又有异域歌舞,再后才是马车,数十架马车后又带着一车一车的货物,驱赶着数百头牛羊。
比帮主出门热闹多了。
帮中负责贸易的站在城门口,等队伍在城门口稍停,马车上下来主事之人,两边交接对话。
那主事之人抬头见到城门上的帮主,抚胸弯腰行礼。帮主挥一挥手,他便跟从底下接人的帮众,回到马车上,队伍继续进城。
苏云卿等了一等,想:她原不下楼接人。
帮主像是看出他的疑惑,给他指个好视角:“来,我们去那边,从城楼看花车巡游,观赏位置极佳。”
史七他们早已跑过去。
苏云卿:“……”
帮主这里和朝里的做法是真的不一样。
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学什么呀。
苏云卿尚未再学点帮里的行事,先被史小财迷拉过去帮忙。
接待外邦总要办个宴会,快来,快请博学有礼的云卿公子来帮忙看场子。
“七妹,这张方案磕掉一个角了,能不能用。”
帮众从仓库搬出闲置资产。
史七一手拿着账册,一手飞笔核对。
“能吧?能摆盘子就能吃饭。”她噔噔跑到苏云卿边上,“苏郎君,桌案要几条?”
苏云卿站在空阔的厅堂里,眨了眨眼,看一群人忙里忙外。“……”
他侧头问,“有几条?”
史七腼腆地比个数:“地方潮湿,木头桌案不好储存,嘿嘿可能只能凑合一下。”
噫吁嚱!安能作无面汤饼乎!
不待苏云卿沉吟,又有人跑过来。
“苏郎君,他们外邦人讲不讲坐席排序?”
“苏郎君,这里还有几张草席没有霉坏,有没有用?”
“苏郎君您看看这灯放哪儿好点?”
苏郎君:……
你们帮会平时宴饮,是不是就专蹭酒楼的。
偌大个帮派,公中居然没有几样奢逸豪华的物件。
等夜间开宴,外邦入席,帮主携众入座。
案畔灯烛通亮,显得她一身红装暖融融。厅门处高悬龙灯。好像在哪家酒楼见过。
桌上盘盏晶莹,擦得锃亮,酒菜也色泽明快,诱人品尝。
苏云卿一身白日的打扮,只外面披的换了一件更透亮趁人的罩衫。这会儿安静坐在帮主右手不远处。
史七扬眉剑等人坐在帮主左手不远处。
下面又按序分派给外邦来使。
帮主四面一看,不由夸赞:“今日的宴会真是雅致明澈。”
史七毫不居功,嘻嘻伸掌一荐:“礼仪顾问,苏郎君!”
正是您身边端庄跽坐的这一位!
各位,由于草编席垫硕果仅存不曾霉坏,他们这日筵席用的是汉制,不须凳椅。
匹配的桌凳实在是凑不出那么多套。
花车队伍里,甩袖的鼓琴的都得给人家酒菜吃嘛,人好不容易那么远来一趟。
客人那许多,帮众自然更多人上桌。
了不得,好久不曾这么热闹,感谢苏郎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