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破庙内好似有什么褪去。
青烟消散,三炷未点燃的香插在积了半个香炉的香灰中。
神像彩漆鲜艳,供桌瓜果齐整,庙内整洁无尘,多了几分人气。
这才是真正的山神庙,虽小却亦有人前来烧香祭拜。
男子被少年一掌击退,捂着胸口,神色惊奇。
一阵愣神后,知不是对手,看着两人的目光满是愤恨,咬牙道:“你们想打这座山的主意,就先杀了我。”
说完,扭头不再看他们,一副凛然决绝的模样。
曲河看看一脸淡然的少年,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道:“你怕是误会了,我们没打任何主意,上山来只是想问,大约半月前曾来此山的几位荆门山宗的弟子,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男子神情一愣,重新看向他们。
山神庙后院,十几个修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浑身是伤,看衣着分别是荆门山宗和万阳宗的弟子。
曲河上前一一查看,发现他们都还活着。其中,就有他前段时日打过照面的几个同门弟子。
黑衣男子站在一旁,解释道:“他们都是在迷雾中,自己攻击自己致重伤。”
曲河仔细查看几个同门的伤势,果然均是由本门剑法所造成。
想起他曾攻击黑衣男子时被反弹回来的剑气,以及迷雾中攻击那个模糊影子的后果,想来他们亦都是由此所伤,这话倒并非作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设雾障阻拦人们上山。
既没有痛下杀手,且一开始就好声劝告,显然并非大恶之人。男子想来是守山人之类,然而对方似乎对修士十分厌恶。
男子皱眉,并不愿回答,“人已经交给你们,你们该允诺离开了。”
见他满是防备之意,曲河也不再多问,本来他只是出于同门之谊,以及赎罪的念头来救助这些弟子,其他的,他没太多探究的心思。
没再多说什么,曲河给他们喂了疗伤丹药,施阵将地上众人传送到了山下。
没了黑衣男子刻意为之,他们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曲河跟映莲很快下了山。
一路无话,曲河几次欲言又止,来到山脚,终于忍不住要开口。映莲却率先道:“我要离开一阵子。”
曲河愣住。
映莲要走了。
往后就是他一个人了。
压下心中的不舍,曲河缓缓点了点头:“一路保重。”
少年深深看着他,道:“我自幼对阵法仙术颇有兴趣,又不愿拜入宗门,便自己琢磨了些,并非是……有意瞒你。”
有些意外,对方竟是散修。
“我理解。”曲河苦笑。
若是自学就能达到程度,比他强多了,简直就是不世出的天才,不入宗门是宗门的损失。
少年没有必要把一切都对他全盘托出,每个人都有要隐瞒的秘密。
“我犯了一个错,如今要去弥补,我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原谅我,他很痛苦,也许恨我至极。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但无论如何,我要用自己的余生去补偿他。”
心中剧烈皱缩了一下,一时不能呼吸。
同样犯下大错,同样无法弥补。
愿以为只是性情相合,没想到亦是同病相怜。
眼眶一热,曲河扭过脸。深刻理解他的无奈与痛苦,又觉得只有他能懂自己,终于真正意识到自己并非孤单一人。
眼眸轻闭,一滴温热泪水悄无声息滚落。
忽然被拥入怀中,少年在他耳边轻叹一声,低喃:“我这一生漫长寂寥,又觉短暂虚无,曾道万事寻常,海枯石烂,朝生暮死,无甚区别,无甚乐趣。”
“唯有遇见你,这世间才有了那么一丝不寻常。”
曲河不懂他话中的含义,只是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任由眼泪打湿少年肩头的衣衫。
少年就这样久久地抱着他,仿若什么也没察觉到一般,直到他脸颊眼泪被风吹干。
他轻轻回抱了一下少年,为他此去无声鼓励和安慰,而后二人分开,仿若无事发生。
二人分道扬镳,临行前,映莲将曲不凡给他塞的蜜糖都给了曲河。
曲河背负铁剑,沿着羊肠小道而去。
少年站在原地未动,看着青年离去的寂寥背影,双唇微动,无声说出三字。
等着我。
青年似有所感,停步扭头。
在青年回首的刹那,他身形一闪,眨眼出现在山坡之上,垂眸俯视,看着那人有些失落地回过头,将身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袱系紧了,沿着弯曲的道路,渐渐消失在天边。
“阿河啊,进来吃饭了。”
夜风凉爽,暑热消散。曲不凡出了院子,温声呼唤正在荡秋千的青年。
闻声,青年丢下手中刚摘的幽香槐花,自秋千上跳起身,高声应道。
“来了!”
正要回屋,青年却欢欣地拉住了曲不凡胳膊。
“爹,这秋千真好玩,你也来玩玩吧。我推你。”
“不了,爹不玩。”曲不凡笑着摆摆手,却还是被拉到秋千上坐下。
想着青年孩子心性,左右又无人瞧见,曲不凡笑了笑,抓住绳子,索性就陪他玩会儿。
待他抓稳,青年轻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