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隔着一层单薄衣料,他身体的寒痛被她全权拿捏在了掌中。同为凡人她并无法术傍身,他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咒的猎物,任凭细微的战栗爬遍周身角角落落,却无计动弹分毫。他忽地糊涂了,仿佛重又坠入那五百年间幽冥迷梦,每当他溺在幽冥川中痛极欲死,便会陷入的迷梦。
而醒来时总已回到岸上,梦中的人影消散无踪。
他强迫自己清醒,却抑制不住心中酸楚:便是前世两度为夫妻,他们可曾像这般亲昵过?
黎苏苏全不知他此刻心中的千回百转,只心虚地想到,自己才跪了半日膝盖便已一片青肿,这人在冰面跪了四个日夜,可不要疼得立地成魔才好。故而一边专心摸索着穴位,一边口中尽量安抚:“郎中说你的腿受寒太重,经脉淤塞僵滞得厉害,这几日恐怕都没有力气走路。不过只要按时服药注意保暖,还是可以养好的。我呢就按照师叔…一个朋友!教给我的推拿之法,像这样每天帮你按一按,散散淤活活血,会恢复得更快些。不过刚开始可能会有些痛,你稍微忍一忍哈……”
“叶夕雾你不必这样……”为了哄住一个仇人,何至于做到此等地步。
澹台烬话音发颤,勉力支撑在身侧的手将被角拧作一团。
黎苏苏这才发觉人的状态有异,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小魔神这样的反应……该不会以为自己这又是在变着花样地羞辱他吧?
这一愣神的工夫,澹台烬终于得了喘息,咬着牙挪动双腿,卷着被子朝里头避了避。
……看来他还真是这么以为的啊。黎苏苏无语问苍天。
该怪小魔神不识好人心?
还是该怪叶夕雾种下的怨念如许深?
终归只能感叹自己接了这么一手“好”牌,活该了里外不是人。
黎苏苏坐在榻沿默默消化了一会儿,认命地吁了口气,蹭掉鞋履,自己也转身爬上榻去,伸手戳了戳里面的被子卷。
“澹台烬,虽然累了点,但你也得坚持活着啊。哪里不舒服了就和我说,想聊天了也可以找我,别总一个人闷着。闷得久了很容易变成变态的。”
被子卷一动不动,闷不做声。
“你这样要是叫叶清宇看见,又该以为我欺负你了,喂……”
黎苏苏话说一半,忽地被肚子里一阵咕噜噜的叫声打断,不由得泄气地垮下了肩膀:“我被叶清宇关了一天,都还没吃晚饭。你看你都醒了,起来陪我吃点东西呗,好不好?”
被子卷安静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地露出半张小脸来。
黎苏苏见游说有效,正欲再开口,却见那半张小脸又缩回去了一点。
“像你一样么。”
“……什么?”
澹台烬双目一顺,话音瓮瓮地给被子蒙着,没叫她听清。
可黎苏苏已经反应过来了。
爹爹……小魔神他骂我。
扬起的巴掌悬空了半天,到底没舍得往那捂了个人也依旧不怎么饱满的被子卷上落,最终“啪”地拍在了榻沿。
“春桃!把厨房留的饭给我端到房间来!”
——这二小姐人虽然变了态,嗓门倒是依旧嘹亮得很。枝头惊起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