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的身份,外人知晓的不多。
而那些为数不多的人基本都死了。
被他给杀死了。
十几年前的大雪夜,宫里的一道密令,让一个年仅八岁的孩童亲眼目睹了至亲被杀,还活生生的从鬼门关经历了一遭。
现如今站在桑莞面前的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所以,谢忱从不惧死。
而这么多年来,桑莞是第一个敢开口质疑他身份的人。
被触及伤口的狮子是无法容忍任何一点威胁的。
他忌讳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也会毫不犹豫地扼杀掉一切对自己有害的可能性!
“你想说什么?”
谢忱的眸底渐渐染上了一层冰霜,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冷漠起来。
桑莞并没察觉到异样,但从她问出口的那刻就已经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是昏了头才会觉得眼前这个杀人无数,喜怒无形的男人会是从前那个救过她的那个人。
旋即自嘲道:“是我想多了,竟是觉得大人从前或许是一个好人。”
好人?
谢忱最不屑的就是做一个好人。
佛曰众生平等,君子理应心怀赤诚,与人行善。
可这苍天何曾怜悯过他?
他这一生本就是不平等的,又何须谈仁义?做君子?
谢忱道:“世事如棋局局新,没有人生下来便可以辨的清善恶是非,就如鼠不以所食为窃来之食,蝇不以所到之处为脏,乌鸦俱黑反怨天鹅之罪,这个世界上,除了光明还有数不尽的黑暗,那些生来便是在黑暗中存活的人,你又怎能用善恶二字去评判?”
他搭着眼帘沉默,刚刚凌厉的情绪稍稍减弱了几分。
桑莞扭过头,凝视着他,映着火光,只见他脸廓线条柔和了许多。
她话锋扭转道:“好人也罢,坏人也罢,有因皆有果,做下了坏事总该承担后果的,就例如此案背后之人,草菅人命,简直不配为人!”
谢忱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茬。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伴随着阵阵凉风,吹散了两人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
想到要在这山洞中过夜,桑莞打定主意找一些干燥的树叶铺在地上,可等雨下小了,刚想起身,却被谢忱拉住了手腕。
“我去找,你在这等着。”他语速很快。
桑莞回过头,就看到谢忱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处。
不一会儿,他就折返回来,抱了一筐树叶,怀里还揣着些野果。
他将树叶铺好,又将自己的外衫盖在上面,然后拿出野果递给桑莞。
“吃完了就睡吧,明日一早等雨停了我们便能回去了。”
谢忱的额间被雨打湿了一片,发梢黏黏糊糊的贴在眉宇上,显出一丝疲惫。
桑莞看了他半响,忽然道:“大人……不睡吗?”
谢忱愣了下。
“你若倦了,可以先躺一下。”桑莞指着自己让出身侧的空位。
谢忱倒是没有拒绝,反而有些反常的应了声“好”。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背对背躺着,一人啃着野果,一人闭着眼睛假寐,谁也没再说话。
山洞里安静极了,偶尔有野果碰撞时发出的轻微脆响传入耳畔。
桑莞靠着火堆,觉得脸被烤的有些发烫,旋即转了个身子,却没想到谢忱也跟着翻过身。
她吓了一跳。
四目相望。
谢忱深邃黝黑的双瞳里映照出一抹怔忡,随后他迅速垂下眼睑遮掩住眸底复杂的情愫。
两人的呼吸似乎变得粗重了起来。
许是刚才出去找树叶和果子,谢忱的身子凉飕飕的,连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桑莞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离谢忱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