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清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质子?阿初可曾把自己当质子?还是说......”他看着沐云初“你始终觉得,我对你的好,不过是皇子对质子的施舍?”
沐云初想起七年来无数个深夜,萧霁清披着星霜来他屋内,带着江南的蜜饯、塞北的干果,甚至偷偷运来北疆的沙枣树苗,种在他窗前。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关怀,原来早已织成一张密网,将他困在其中。
“不是施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是......我贪心。”
话音未落,便被人猛地按在椅背上。萧霁清的吻带着雪水的凉意,却又烫得惊人,像是要将这些年的隐忍与情愫都碾进他骨血里。沐云初先是僵直如石,随后忽然伸手攥住对方衣襟,指甲几乎掐进萧霁清后背——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像是北疆的雪墙,在春日暖阳下分崩离析。
不知过了多久,萧霁清才松开他。两人额头相抵,各自喘着粗气。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两团交叠的影子。沐云初望着萧霁清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方才打翻的墨汁,忙回头去看那幅画。
却见宣纸上的墨渍竟在月光下洇成了另一番景象:浓黑处似群山莽莽,淡墨处如流水潺潺,原本狰狞的裂痕,倒像是山间一道飞瀑,正从高处跌落,溅起万千水花。
“瞧,”萧霁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轻笑,"天意都让我们破镜重圆。"他伸手拾起案上半块玉佩,与自己腰间那块拼在一起,裂痕处严丝合缝,竟看不出曾碎过的痕迹。
沐云初伸手触碰玉佩,触手生温。这对玉佩原是萧霁清生母所留,七年前他初入府时,少年皇子亲手将玉佩掰成两半,说“日后你我便是兄弟”。如今看来,哪里是兄弟,分明是......
“明日我便去请旨,”萧霁清忽然握住他的手,眼中燃着灼灼星火,“求父皇允我开府建牙,届时......”
“不可!”沐云初惊得抬头,“如今太子与二皇子相争正酣,你若此时请旨开府,定会被视为朋党之争......”
“无妨,”萧霁清指尖掠过他唇畔,“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皇子。阿初只需知道,”他忽然将沐云初拦腰抱起,走向内室的雕花拔步床,“从你入府那日起,我的天下,便只有你一人。”
帐幔轻垂,炭炉将室内烘得暖如春日。沐云初望着头顶金丝暗纹的帐顶,忽然想起北疆的胡杨林——那些扎根戈壁的树木,看似孤弱,却能在风沙中站成永恒。或许他与萧霁清,便如这寒梅与孤松,终能在这帝王家的风雪里,守得一段清绝风骨。
晨雾初起时,沐云初被窗外的鸟鸣惊醒。他侧身望去,见萧霁清正倚在床头看书,晨光透过窗棂,在他发间镀了层金边。三皇子察觉他醒来,便放下书卷,伸手替他拢了拢被子:“昨夜可睡得安稳?”
沐云初脸颊发烫,正要开口,却听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隔着屏风禀道:“殿下,陛下宣您即刻进宫,说是......太子殿下遇刺了。”
萧霁清脸色微变,低头在沐云初额间轻吻:“乖乖等我回来。”他迅速穿戴整齐,临出门时又回头,目光落在床头那对拼合的玉佩上,“待此事了结,我便带你去看真正的北疆雪景。”
房门轻掩,沐云初望着空荡荡的床榻,忽然想起昨夜萧霁清说的话。帝王家的风雪从来凛冽,可他忽然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多少荆棘,总有人会与他并肩而立,像那株老梅,在寒冬里开出最绚烂的花。
窗外,早梅又落了几片花瓣,却有新的花苞在枝头孕着,像是在等待某个春日的清晨,与朝阳一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