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临的雪飘到南诏时,江漓正坐在绣楼里拨弄琴弦。
鎏金香炉中沉水香袅袅,窗外梅枝上的雪粒被风卷着扑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指尖划过冰蚕丝琴弦,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北临街头,那个身着玄色披风的男子,他握剑的姿势与这琴弦的震颤,竟有几分相似。
“小姐,”侍女推门进来,捧着个檀木匣,“北临通商使团到了,为首的沐大人递来拜帖。”
拜帖上的“沐云初”三个字力透纸背,江漓指尖顿在“初”字上,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江家与南诏王室有旧,若遇雪鹰短刀之人,需以礼相待。”她忽然起身,绣鞋踩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备车马,去接沐大人。”
南诏驿馆的铜铃在风雪中轻响。
沐云初望着眼前的女子,月白襦裙外罩着狐裘,腰间双鱼玉佩随步伐轻晃,与谢云曾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他手按雪鹰短刀,指尖触到刀柄纹路,想起萧霁清临终前说“双鱼暗桩需警惕”,眼底不由得泛起冷意。
“沐大人远来辛苦,”江漓福身行礼,茶香混着雪水味扑面而来,“小女江漓,代家父老迎接大人。”
茶香中隐约带着玫瑰香,与萧霁清惯用的香粉如出一辙。沐云初盯着她鬓间的羊脂玉簪,簪头半朵绿萼梅雕工精细,与他袖中碎玉纹路重合。他忽然想起北临三皇子府的梅林,想起那人说“绿萼梅开时,我便回来”。
“江小姐客气,”他淡淡开口,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随从,“不知江家与北临三皇子,是何渊源?”
江漓的指尖在袖中攥紧,面上却依旧得体:“大人说笑了,小女久居南诏,从未去过北临。”她忽然示意随从呈上礼盒,“一点南诏特产,望大人笑纳。”
礼盒打开,里面是支鎏金步摇,凤凰展翅的造型栩栩如生,凤尾处却嵌着北临的云纹雕花。沐云初望着步摇,忽然想起萧霁清的鎏金剑鞘,想起这人曾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我非阿初不娶”。指尖触到盒底暗格,里面躺着张字条,用北临文写着“夜子时,望江楼”。
子时三刻,望江楼的灯笼在雾中明明灭了。
沐云初踩着咯吱作响的木阶上楼,腰间雪鹰短刀与江漓的双鱼玉佩同时发出轻响——那是南诏秘银与北临玄铁的共振,与当年萧霁清银哨探谢府机关时如出一辙。江漓立在栏杆旁,月白襦裙被雾水打湿,像朵沾露的白梅。
“沐大人果然来了。”她转身时,玉佩轻晃,“我就知道,能让萧三皇子舍命相救的人,不会是寻常质子。”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沐云初心口。他攥紧栏杆,指节泛白:“你究竟是谁?”
江漓忽然轻笑,指尖划过玉佩纹路,露出内侧的雪鹰图腾:“江家,不过是南诏王室的暗桩。而我,”她忽然抬头,眼中闪过冷光,“是萧霁清亲自培养的‘双鱼’,代号‘梅’。”
雾水凝结成珠,顺着飞檐滴落。沐云初望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萧霁清的密档里写着“双鱼暗桩分十二色,梅为上品”。他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萧霁清的死,你早就知道?”
“知道,”江漓不躲不闪,任由他攥着,“北临皇帝要借南诏之手除去三皇子,而南诏王想借北临之乱稳固王权。”她忽然笑了,笑得苦涩,“我们都是棋子,沐大人,包括萧霁清。”
这句话像把刀,剜得沐云初心口生疼。他忽然想起祁连山的暴风雪,想起萧霁清用身体替他挡住岩石时的温度,原来一切都是算计,包括那人的爱,都是权谋的一部分。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他松开手,后退半步。
江漓摸出袖中密信,上面盖着南诏王的金印:“南诏王要你死,因为你知道太多北临的机密。而我,”她忽然将密信投入火盆,“要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