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用这种角度看医院,天花板离自己好远。
全身疼得讲不出话,只能看,暂时成为人世间的观察者。
周遭杂乱,嚎叫、哭泣、争吵混在一起,使人烦躁。
急诊室可能是一个人生前待过的最后一个地方,生命的挽歌如果是这种声音,太让人难过。
医生拦下林羽童和陆思晓,问:“你们谁是家属?”
林羽童站出来,指着两人说:“患者是我们签约合作的模特,我们是他的甲方。”
“甲方?你们是雇佣关系?”
“对。”陆思晓补充。
医生反问:“那家属呢?”
“家属年纪大了,来不了。”林羽童不敢惊动叶恒祯妈妈,他出了事,怕她担心没敢告诉。
“那你们在这签个字,救治过程有任何问题都会找你们。”医生递过一个文件夹,上面是一份留抢知情通知书。
“会有什么问题?”林羽童声音发抖。
“万一抢救时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可能要开刀,需要你们同意。”
“这种可能性大吗?”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做梦都没想到给叶恒祯带来这么大麻烦,大到成为一个灾难。
“要看患者情况,现在说不准。”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林羽童哆哆嗦嗦在通知书上签了“同意”两字,又塞给陆思晓。
但她推了回去:“他是和你们公司签合同的,不是和我。”
医生也跟着补充:“同意签一个就可以了。”
听出弦外之音,但情况紧急,林羽童没工夫辩解,只得把签好的文件还给医生。
有一种说法是这样的:若认为生活不如意,不如去医院急诊室看看。
但真到了急诊室,没有心思做旁观者。
血肉模糊的脸、神志不清的目光,还有缺胳膊断腿的肢体,看都不敢看,会有视觉性疼痛,只瞄一眼就感同身受,仿佛痛苦会转移。
送进来一个穿着睡衣的姑娘,眼皮紧闭,沉沉睡去的样子。
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架起她,和医生解释:和男朋友分手,吃一整板安眠药。
林羽童听到,心下惊骇,这正是她一直不想恋爱的原因,死去活来的折磨为一段爱情画上句号,太惨烈了。
见到各式各样的患者被送进来,叶恒祯却还没出来。
自己已经设想无数种或好或坏的结局。
比如他成了植物人,自己每天都在病床前给他讲故事,给他看四季风花的照片,直到他醒来;又比如他半边瘫痪,自己陪他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复建,就像在拳馆里一样······
“初步检查没有骨折迹象,打了止痛针,接下来需要照X光确定。”医生干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想象。
“大概多久能出结果?”她大步迈出去,堵在医生面前。
陆思晓也想凑上前,可终究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的话1个小时,慢的话要到半夜。”
林羽童想问医院有优速通卖吗?她想买一张。但只在脑子里盘旋一会,没问出口。
叶恒祯躺在担架车上,被推出来。脸色好多了,狰狞的线条都没了,像平静的湖面。
她俯身,守在他身边:“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陆思晓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们。
“你们先交一下费用。”医生提醒。
她们两人同时站在自助缴费机前,林羽童拿出手机,准备扫码缴费。
陆思晓一手遮住缴费码,一手拿手机扫码。
林羽童匪夷所思:“你干嘛?又不是吃饭结账,这也要抢?”
“我钱多一些,我来付吧。”她话里有些傲气。
“这是工作事故,我们公司能报销。”
陆思晓垂下手,嗓音沙哑:“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眼前的场面林羽童有点想笑。两人争吃饭请客就算了,还要为个男人争做什么,大可不必。
“行,那你把费用单给我,我得找公司报销。”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到时候钱下来了补给你。”
屏幕上显示“缴费成功。”
今天很幸运,拍X光片的病人不多,叶恒祯比预想中更快拍上片子。
透过X光看,骨头没有问题,完好无损。
林羽童担心有内伤,和医生商量:“能否追加CT检查?”
医生提醒:“那要更多费用,以及还要排队等,你们可以吗?”
“没关系,他刚才疼得要死要活,我怕人有事。”
深夜人少,叶恒祯很快被送进CT机。
机器发出嗡嗡的声音,人在里面容易想清楚心事。
一进一出,前后不过5分钟就结束了。
“经过整体检查,患者是软组织挫伤和韧带损伤。养几天就好了。”医生把化验单交给她们。
林羽童看着单子上的诊断结果问:“能不能再做个核磁共振?”
陆思晓把她拉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钱没地花?”
“万一他严重了怎么办?”
医生听见林羽童的话,回应道:“那就万一严重的时候过来看。今晚可以回家了。拿点止痛药,好好养伤。”
“能不能留院观察一晚上?”她还是不放心。
“你看看周围都什么病症,你们占床位没必要。”医生竭力劝导。
话说这么直白,林羽童不好意思纠缠,侧身看向叶恒祯所在的床位,周围不是被车撞了露骨头的,就是医生跪在身上做心肺复苏的,这种环境,对他的康复没有帮助。
和陆思晓讨论:“现在带他回家去吧。”
“行,我去拿药。”
林羽童在急诊大厅租了一把共享轮椅,推到叶恒祯床位。像手捧珠宝一样小心,拉他坐到轮椅上。
因为是公共轮椅,用的人太多,轮子变得不太灵活。
加上林羽童第一次推,没掌握方法。猛一用力,轮椅嗖地向前。
叶恒祯紧张到拍轮椅扶手:“你真要让我参加残奥会啊,慢点。”
她跟在轮椅后面,拼命拉着把手,屁股向后坠,才将将稳住。
可刚朝大门推几步,转向又偏了。
直勾勾朝门柱撞过去。
她紧紧捏住轮椅手刹,终于在门柱一公分前停下来。
“你今天就要把我留医院是吧?”叶恒祯尝试回头,但稍微动动就疼的不行,只能喊出来。
林羽童蹲在他面前,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把握好力度。”
她不急不躁地推着,比走的还慢,急的叶恒祯恨不得自己走过去。
从大厅到打车点,200米,用了15分钟。
陆思晓拿着药,来到他们身边。
车子来了,三人一起挤在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