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她清澈而愚蠢的脸，虽然格外漂亮，令阴暗的殿堂熠熠生辉，但好像确实……这八个字对她来说也太难了。

第一锦倒也不记仇，见皇后不说话，自顾自解释：“这些话都是康儿自己想说的，见您也是他自己要的，这么久不见面，孩子心里发慌啊。臣妾想着，还不如让他过来看看，也免得自己吓自己，把孩子吓坏了。再说，您这病最近也好了不少，见一见面也不碍的。难道您就不想康儿？”

皇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第一锦：“你就当真不怕，康儿只认我，不认你？”

第一锦也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坐在她身边坦然道：“臣妾出身椒房殿，本来就是您的人，又承蒙您抬举，才能有今日，您出身高贵，又是皇后，想要抚养康儿，对康儿只有好处。其实，臣妾才应该感念您的厚恩，不管是臣妾还是康儿，都仰赖您的照顾。康儿有您这样一位母亲疼爱，臣妾又有什么不满足？您对康儿多费心，多疼爱，臣妾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贪心，臣妾成什么了？”

皇后一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知道第一锦很蠢，所以从没把她的表面功夫当真过，还是按照原本的惯有思绪防备她，厌恶她。可现在第一锦还是这幅模样，皇后就不得不承认，她不是憨面刁，她是真的蠢。

根本没有相处过，何谈主仆情？皇后从来不相信她，也不允许自己相信。

皇后现在也没打算把她当自己人，只是心情很复杂，不由叹了一口气：“如今你有了小虎和珍儿，到底……到底比我有福气。”

病人脆弱，放在平常皇后根本不会承认，自己其实羡慕嫉妒疯了第一锦。她是纯正古人，倒不觉得第一锦是有了二胎忘了大宝——要是忘了这些日子那么费心，又是在干什么？

第一锦笑笑：“娘娘的福气，也不是臣妾能羡慕来的。”

大约是关于康儿那根最紧的弦一松，皇后到底真的接受了第一锦对自己没有敌意，甚至还有感恩，即使更觉得她愚蠢，但防备心却少了许多。出于微妙的弥补心理，她倒是不那么在乎被皇帝当工具人了。

想想看这些年，被当工具人的时候还少吗？至少不是贵妃。

人的心态转变就是这么快，皇后真心拿不出来，赏赐却不手软，等自己病好之后，直接送到漪澜殿丝绸三千匹，珍珠十斛，还有一大堆其他的金银珠宝，给两个孩子的另算，同样数量极大，价值不菲，以示对第一锦侍疾的肯定。

皇帝见了，倒觉得皇后这次做事颇合自己心意，跟着赏赐丝绸五千匹，又逢元宵节，对苏家的赏赐亦是加倍，广为宣扬第一锦的妇德。

这就是他本来的打算，一方面为了第一锦，一方面为了她的孩子，母亲出身卑微，那就提高她的门第，宣扬她的德行，给她脸上贴金。

在皇帝的示意下，前朝官员开始为丽妃寻找出身，苏鸣玉就这么变成了扶风苏氏，乃是汉武朝名将苏建之后，几经迁徙辗转，流落京畿。

是真是假不好说，但不算硬靠上去的。虽然如今的扶风苏氏和宫里的丽妃甚至互不知晓，但不妨碍认个亲，从此走动起来。有多少助力不太可能，至少说出去响亮啊。在这个年代，除了实在贴不上的，谁不给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出身？

有了这个身份，扶风苏氏在京的一支，再有命妇进宫，便特意来漪澜殿拜访。

第一锦平白增加社交任务，倒也不觉得麻烦。这位苏夫人的夫君继承祖先才能，也是一员猛将，颇得皇帝看重，来往对彼此都有好处。自然，目前的亲密度也不支持内外勾结，以权谋私什么的。

苏夫人热情且自然地告诉第一锦，自己去伯父伯母府上拜访过，又大大夸赞了一番小妹苏白玉。

第一锦若有所觉，顺杆往上爬：“我在宫里，有些事顾不到，还要劳烦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如今别的事还罢了，只小妹的婚事，真是让人头疼。嫁高了，怕小妹委屈，嫁低了，又怎么舍得？唉，真是烦恼。”

苏夫人满脸都是笑：“丽妃娘娘的亲妹妹，又是这般人才出众，嫁给谁也不算高攀啊，只有旁人怕配不上的。娘娘又何必烦恼？”

她果然是有拉红线的意思，只是估计还在试探第一锦的态度。

第一锦也不急，如今她不必谦虚，小妹的婚事让皇帝拿主意也不过分，才十三，再等等，至少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有了点名气，才有空间挑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