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进来时,季蔚白侧首看了眼怀里的婴儿。婴儿还在熟睡,小脸贴着他的胸口,呼吸均匀温暖。
手指轻轻抚过孩子细软的头发,那发旋和厘追的一模一样。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三声轻叩。
“进。”
门开了条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药碗放在门边矮几上。药碗放平,又很快缩了回去。
“兄长,趁热。”
门外传来厘追的声音,比昨日更哑了些。
季蔚白端起药碗,温度刚好,一口饮尽,舌尖尝到了一丝甜味。
婴儿也在此时醒来,挥舞着小手咿呀出声。季蔚白刚把孩子抱起,房门又被轻轻推开。厘追端着盆热水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孩子身上:
“要……帮忙吗?”
季蔚白沉默几许,将孩子递了过去。
厘追的动作很熟练,一手托着婴儿后背,一手用温热的软巾轻轻擦拭孩子的小脸。
婴儿被逗得咯咯笑,小手抓住了厘追的衣襟。
“他力气很大。”
厘追低声道,嘴角不自觉扬起。
夜里孩子哭闹,季蔚白发现门外总有脚步声轻轻徘徊。
这夜他故意不出声,听着那脚步声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最后停在门前。
透过门缝,季蔚白看见厘追靠坐在门外,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布偶。
季蔚白拉开门,厘追慌忙站起来,布偶掉在地上。那是个针脚歪斜的小马驹。
“进来吧。”
季蔚白转身走回床边。
厘追愣在原地,直到婴儿又一声啼哭才如梦初醒,急忙捡起布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婴儿一到厘追怀里就安静下来,抓着那个丑丑的布偶玩了起来。
季蔚白看着那个布偶:“你做的?”
厘追耳尖发红:“第一次做,不太好看。”
季蔚白没再说话,只是往床里侧挪了挪。厘追会意,抱着孩子坐在床沿,背挺得笔直,不敢多占一点位置。
“兄长,”厘追忽然开口,眼里带着几分试探,“孩子,该取名了。”
季蔚白一顿,淡淡道:“你想叫什么?”
厘追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轻声道:“‘暄’如何?春暄和暖,愿他一生无忧。”
空气凝滞片刻,季蔚白轻声应着:“嗯。”
厘追眼睛一亮,唇角微扬,又怕太过明显,连忙低头蹭了蹭孩子的脸,低声道:“季暄,你喜欢吗?”
婴儿咿呀一声,小手拍在厘追脸上,像是在回应。
季蔚白闻言面色复杂。
厘追的名字是假的,百里才是他的姓。
只是,婴儿不能姓百里。
“唔,哇。”
婴儿忽然小嘴一瘪,布偶也不要了,“哇”一声哭了起来。
厘追手足无措起身连连哄着,半晌,才看向季蔚白:“兄长,他需要双亲信香。”
婴儿的哭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厘追抱着孩子梅香不自觉地溢出,温柔地包裹住小小的婴孩。
可孩子仍旧抽抽搭搭,小手攥着厘追的衣襟不放,显然是不够。
季蔚白见状垂着眼,没有看厘追,也没有说话。
厘追抿了抿唇,低声道:“兄长,我先……”
“你说的,他需要双亲信香。”
季蔚白倏地出声,声音很轻,直让厘追整个人僵在原地。
说完,季蔚白便背对着厘追躺下了,留出半边床铺。
厘追喉结滚动,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坐在床沿。
许是近了,被淡淡的桂花香围绕,婴儿渐渐安静下来。
屋内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厘追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季蔚白。直到听见身后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慢慢放松下来,轻轻将孩子放在两人中间。
婴儿睡颜恬静,厘追忍不住伸手,极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又迅速收回手,生怕吵醒他。
“睡吧。”
季蔚白蓦地说道,厘追这才轻轻躺下,和衣而卧。望着床顶的纱帐,听着身侧一大一小均匀的呼吸声,厘追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厘追以为季蔚白已经睡着时,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手。”
季蔚白的声音带着困意,含糊不清。
厘追一愣,下意识伸出手,却见季蔚白背对着他,将孩子往他这边推了推:“抱着睡,别压着他。”
厘追心头一热,连忙小心地将孩子搂进怀里。
夜半,丝丝缕缕桂花香混着清冽梅香,婴儿睡得更熟。
翌日。
季蔚白抱着孩子站在廊下,看着雨幕渐密,正犹豫要不要回屋,身后忽然撑开一柄青伞。
厘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伞面稳稳遮在他们头顶,自己半边肩膀却露在雨里。
“雨凉,别沾了寒气。”
厘追低声道。
季蔚白没动,也没拒绝。
雨丝斜飞,厘追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又倾了倾伞。
婴儿在季蔚白怀里扭了扭,忽然朝厘追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