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乍地起了一阵大风,他拿起案上的镇纸压在宣纸一角。
他端直着身姿,眸光分明是看着纸上所写的内容,可思绪却是有些不由人控制,又一次想到了那女子。
白云寺山后的那间竹屋,谢韫和她俩人颇是亲密暧昧的举止。
还有,今日在酒楼所见,她和另一男子......
想到此处,裴玠登时站起身来.
他行至窗前,将窗扇开的更大,夜里的风裹挟着阵阵冷意,裴玠只穿着一身春日薄衫,冷风从窗外灌入,吹的案桌上点亮的烛火,悄声熄灭。
映在窗纱上的男子身影,也同一时间没了踪迹。
.......
这一晚,苏寻月亦是久久没有入睡,她侧躺着身子,一双杏眸静静打量着枕边男人。
岁月好似格外优待于他,四十年岁的男人了,较之府衙中大多的同僚,面容还是那般儒雅,身形亦是瘦削端直。
今日的事,苏寻月没有过问那样仔细。
苏寻月很清楚,顾瞻最想要的,便是后宅安乐。
那个当口,她自是不能表现的太过。
更何况,李山远是由她介绍给顾晚吟,她若紧抓着事不放,顾瞻定会对她生出几分疑心。
她所结识的许多官员夫人虽是都说,顾瞻最是爱重于,敬重于她。
但事实上,她在枕边人心中,究竟占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这一日的夜半时分,外头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一直下到了次日的卯时左右,这场雨才渐渐停了下来。
昨夜,苏寻月虽睡得很晚,但翌日,还是和往日一样,早早的起了身来。
用过早间的膳食之后,顾瞻便去官衙当值去了,苏寻月昨夜没有歇好,想着回到厢房床榻上歇上片刻。
李夫人便就是这时候寻了过来。
“妹妹,我这里有事想与你说一声。”
“姐姐有事便直说吧。”
苏寻月手指按在自己微微泛疼的太阳穴上,轻轻揉了几下,听到这话,她徐徐出声道。
“我和山远在河间府这边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再继续待下去也不好,我这回来,就是想促成顾李俩家儿女间的亲事,既然他们也算是认识了,也近距离的相处过,至于成不成的,就端看他们二人了,这事情,男女双方都要好好思量一番.......”
李夫人手里捧着茶盏,她看着坐在榻上的苏寻月,很快便又接着说道:“我和山远是打算今日就要启程离开了,之后俩人如何,我们可相互通信告知表明。”
“离开的这么突然!为何事先不同我说一声呢?”苏寻月闻言后,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其实,我昨日就想同你说了,哪里晓得昨日你突然与我说那些,我一时便就忘了.......”
说着,李夫人面上笑了笑道,“说什么突然不突然的,本来也只打算在你这边只待几日,难不成,我和山远一直待在河间府这边,不回通州了吗?”
“可是山远的腿伤了,怎么也要养好后再上路。”苏寻月轻声劝说着道。
“真不用了,在这边待久了,通州那边我也不太安心,男人是什么样子,我不说你也清楚。”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苏寻月也不好再劝。
随后,便吩咐了府里人帮李夫人收拾整理行李。
堂姨母要离开的事,没过多久,便传到了顾嫣这边。
“什么!表哥他们要走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坐在窗前做着女红的顾嫣,听了这事后,不由蹙起了眉头提声问道。
顾嫣倒不是舍不得李夫人母子的离开,而是她觉着,他们离开的太过突然,说不得便是同昨日的事情有关。
苏寻月自然也不是傻的,她曾吩咐身边服侍的人都下去,暗地里悄悄的问了李夫人这一事,但对方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说是苏寻月思虑过头了。
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吗?
可似乎真的只能这般解释,否则,还能如何说。
孟婉的那个丫头,说到底,也只是个闺阁姑娘家,难不成以她独自一人,还能拿捏住李夫人母子不成.......
李夫人母子离开的消息,顾晚吟也是很快就收到了,她几乎是和三妹顾嫣一道出的门,尔后亲自送李夫人二人登上了车。
车马行驶之前,李夫人手掀起景泰蓝绸布车帘,落在顾晚吟身上时的眸光,就似淬了寒冰般的冷。
但她似也不想被旁人发觉,于是,李夫人很快便将这目光收了回去。
顾晚吟跟着出来,其实也就敷衍着来送送,没太将心思放在二人身上,只是,在瞧着对方用那般的眼神看着她时,她心内只莫名觉着有些好笑。
只觉着,李夫人和苏寻月,还真不愧是出自于一家的姐妹——
坐在车厢内的人,很快便就拉上了车帘,随之,也遮住了车内之人的怨愤情绪。
李夫人落在顾晚吟身上的那道视线,虽然收回的很快,但还是被一旁的顾嫣捕捉到些许。
她下意识的侧过眼眸,瞥了身边人一眼,见顾晚吟神色间颇为平静的模样,她心上暗自生出几分疑惑。
......
这场春雨,绵延下了三日,才终于停了。
河间府位于大楚偏北之地,春日里甚少下雨,今岁却有些不同,这样的雨已是下过了好几回。
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总下雨的缘故,裴玠罕见的病了一场。